第 六 章(第14/16页)
江湖纷争,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关,被夹在中间,如果糊里糊涂挨上一刀,那就太冤枉了。
贾飞的外号叫镇海蛟,想得到是水上之雄,另一个水龙神高猛必也是同一类人物,难怪他们的船在运河中通行无阻,连官都要低头让道。
有这批人护送,自可万无一失,但如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则又太不值得,李益心中盘计着回头万一发生事故,又将何以自处?
最要紧的自然是要先告诉霍小玉一声,免得她受惊吓,可是他回到舱房中,看见霍小玉忙得很起劲,又忍住了,决定还是不说的好,因为霍小玉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万一先流露出来,或是在贾飞面前冒出两句话,揭穿了贾飞的用心,反而更坏事。
李益对人性很了解,知道一个人的心中隐私被揭穿时,往往会失去理性而不顾一切地鸾干了,而惹怒了这些江湖人,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于是他不动声色,还到厨房里去看看小玉弄菜,说两句笑话,凑凑兴致。
贾飞律下很严,船上有了女眷,他的人根本不准进舱,都挤到底舱去了,而且也不像一般民船,水手们都是光着脊梁干活,现在,整条船上都是衣冠楚楚,那怕汗水透衣而滴,都没有一个敢脱下上身来。
所以一日三餐,都由浣纱与霍小玉自行料理。一间小厨房原来是贾飞自用的,也让了出来,蔬菜鱼肉是浣纱到下舱去取来的。
李益见浣纱用一个竹瓜篱,在水中捞取了一头头的活虾。剪去了须芒,就放进一个叩碗里,不禁诧然道:“这是干什么?你光拣小的捞,虾要吃大的才对。”
浣纱笑道:“这是小姐在姑苏学会的一首新肴,叫什么呛虾,要活吃的,非常鲜美,爷还没尝过呢?”
李益笑道:“这一趟江南之行,你们可学了不少东西。”
浣纱道:“是的!爷出去拜客接洽事情去了,小姐跟婢子两人在客栈里没事做,只好找点东西消遣,恰好那客栈掌柜的女儿跟小姐同年,跟我们很谈得来,她喜欢吹箫,吹得不怎么好,小姐教她几种新的指法与曲谱,她高兴得不得了,就弄了几样江南的新菜来回敬小姐,我们都学会了,小姐还说等回到长安后,要请鲍姨吃一次饭,让她也尝尝咱们的手艺呢。”
李益笑道:“不用尝了,十一娘现在跟你们比,一定是甘拜下风了,她在乡下待了一段时间,家里全是些填饱肚子就满足的粗人,没一个讲究口味的,她那有这份闲心思来弄羹调,业精于勤,就是易牙重生,在那个环境里也弄不出好东西了!”
李益在旁边看她们弄着,果然十分新奇,不禁诧然道:“你们在姑苏不过三五天,就学会了这么多?”
霍小玉道:“这是我写了两首曲谱,换来了十页食谱,是那个客栈女儿教我的,我还没试过呢”今天是第一次,因为贾船主是个大行家,我可不敢惹他笑话。”
李益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行家呢?”
霍小玉道:“从他这间厨房的设备就知道,器皿之精,佐料齐全,可见他对此道非常讲究,长安许多王侯之家,也未必有这种气派。”
李益哦了一声道:“这倒是看不出,像他那样粗豪的水上豪杰,会有这种闲情!”
霍小玉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了,这位贾船主的文墨很好,所作的几首诗绝不是你们这些书生写得出来的。”
李益更为奇怪了道:“你怎么晓得呢?”
霍小玉笑道:“这楼舱本是他的,我们来了,他才让出来,在梳妆台里就有他的诗稿。”
李益忙道:“你怎么随便翻人家的东西?”
霍小玉道:“我可不是有意的,晨起梳妆,偶而发现了,本想随便翻了看一看,谁知竟然舍不得丢开了。”
李益笑道:“既有如此好诗,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诗是好诗,但未必能入你这种高明法眼,我怕你看了又要批评人家。”
李益笑道:“我也不是随便批评人的。”
说着走到舱里,打开妆台的屉子,果然有一本桑皮丝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沧海诗稿”四个草书。
翻开内页,只有十几首短诗,但笔力苍劲中带箸娟秀,似乎极不和谐,再看看内容,倒是真被迷住了,直到霍小玉叫了一声:“十郎!贾船主已经来了,你怎么不招呼一声。连茶都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