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26/27页)

霍小玉笑笑道:“就这么完了?”

李益道:“要堆砌的话,两车子也说不完,但是猜诗谜,把意思点出来也就够了。”

霍小玉道:“这不是前人的成句吧?”

李益笑道:“你专喜欢掏我的底,我制的诗谜,全凭一时之兴,章到章成,也许有前人的成句,也有我随口吟出,因此连平仄韵都未及推敲,浑朴自然才不失真趣。”

鲍十一娘道:“至少该把谜底的范围圈出来吧!”

李益道:“那当然,不过从词意上看,也一定是用具。”

有了谜底范围,每个人都开始在四下寻找,七嘴八舌,开始胡乱猜起来,李益但笑不语。

鲍十一娘笑道:“大家别乱猜扰了令,主猜的是小玉,我要开始击磬限时了,十响为限。”

她拿起牙箸,轻轻地敲击在面前的银碗上,敲到第九下时,霍小玉笑道:“我猜到了。”

鲍十一娘道:“我找遍四周,也没一样东西是既能销魂,又有泪痕,既不解妒,又能含嗔的。”

霍小玉笑笑道:“未嫁偏称夫人,凉因质地坚贞,岁寒唯我独秀,怕闻寂寞秋声。”

李益忍不住大笑道:“好!解得好,我当浮一大白,小玉,真想不到你领悟的能力这么高。”

鲍十一娘愕然道:“我的天,这就算是谜底了,说了半天,还没道着一点影儿。”

浣纱也道:“谜面是诗,谜底是首诗,小姐,到底是甚么东西,告诉我们也好长个见识。”

霍小玉笑道:“傻丫头,不会用眼晴看的。我第一句就点得明明白白了。”

浣纱道:“未嫁偏称夫人,这里只有一位夫人,那里又跑出第二个夫人来了?”

霍小玉一瞪眼道:“你才喝了多少酒,就满口胡说起来了。”

郑净持苦涩地一笑道:“这倒怪不得她。小孩子那里想得那么多,浣纱,小姐说的是竹夫人。”

浣纱还是怔怔地道:“甚么是竹夫人?”

郑净持道:“就是热天抱着睡觉避暑的那个竹筒,读书人叫它做竹夫人,是开玩笑的意思。”

说完又凄苦地一叹道:“质地坚贞,无妒无嗔,一年三季受冷落,从不争宠,偏偏有人不容,同是未嫁作夫人。那个夫人远比我这夫人幸福一点,因为它无心而我有心,它没知觉而我有知觉。”

霍小玉惶恐地道:“娘!女儿绝不是有心触犯您。”

郑净持苦笑道:“我知道,还会讥讽我不成,这只是我自己心底的感触而已!”

鲍十一娘察言观色,连忙道:“净持姊,从早上忙到现在,大家都累了,我看还是散了吧,今天晚上鲁侍郎家里还有个局,我还得去应酬一下。”

李益道:“你不是决定收了吗?”

鲍十一娘笑笑道:“我是今天才决定的,就算明天还俗,今天还是和尚得去敲最后一天钟。”

李升也解事地道:“老奴也得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再来向夫人与少夫人道喜。”

鲍十一娘道:“正是呢,大家都有事,还是早点歇了,明儿大家都闲了,再好好聚一聚。”

李益知道气氛已经破坏了,不宜再继续下去,撑起笑脸道:“那我再敬大家一杯,以示谢意。”

鲍十一娘笑道:“我们不过是帮衬帮衬而已,良缘天成,三生石上早注定的,有甚么好谢不好谢的?”

李益庄容道:“该谢的太多了,谢天谢地谢君王,谢我们两家泉下严亲,谢两位堂上慈娘,谢你大力撮合,谢各位辛劳奔忙,这一杯水酒,谢不尽每个人的情意深长!”

他恭恭敬敬地喝了面前的酒,郑挣持的目中有点润湿,情不自禁地执着他的手道:“十郎!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感谢的是我,我把小玉交给你了。”

李益也十分感动地道:“娘!你放心。你没有失去一个女儿,只是多了一个儿子。”

这是他第一次改口由夫人而改叫娘,但叫得非常自然,非常诚挚,也非常动人。

连鲍十一娘都感到鼻子酸酸的,因此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推着小玉,在浣纱与桂子提着的一对朱红宫灯的前导下,走向厅后的绣楼。

李益倒是恭恭敬敬地向郑挣持又叩了个头,才跟在后面去了。望着一族人影去远,郑净持忽有一阵落寞之感袭来,呆呆地痴立,两行泪水慢慢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