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9/21页)

鲍十一娘怔了一怔,急忙退了回来道:“十郎!你这是干吗?难道我是为了这个才答应你的!”

李益红着脸,婉转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鲍十一娘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是轻蔑我的意思,可是你这样就太生分了,不错!我抛头露面,市笑承欢是为了钱,但即使是一个视钱如命妓女,一生中总也有不为钱而奉献的时候,你拿回去,让我感觉到我还是个人。”

说着不禁哽咽,李益万分激动,紧握着她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鲍十一娘叹了一口气,把金叶子又塞回在他的袋子里,自嘲地道:“这几年来,除了那些脑满肠肥的瘟老头儿,已经很少有人对我这样感兴趣了,今天我很高兴,名闻长安的李十郎居然还能为我所吸引,就凭这一点已足使我自傲的,我实在不能再从你那儿要什么了!”

李益急急道:“十一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鲍十一娘咬咬嘴唇一笑:“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益搜索枯肠,居然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字句来表达自己的意念,怔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道:“聊表敬意。”

鲍十一娘反而愕然了:“敬意,这敬由何起?”

李益放荡地笑道:“向一位真正懂得风情的风月女子表示无上的敬意,如蒙不弃,愿永为裙下不二之臣。”

鲍十一娘笑了,是真正开心的笑,用手指点着他的额角:“十郎,如果我年轻十岁,我会为你迷死,只是我风尘里打滚得久了,虽然仍不免心动,但已不会着迷了……”

“十一娘,我说的是出自肺俯!”

“我知道,十郎!让我们作个朋友吧,我会常常去看你,但绝不在上灯以后,更不在酬酢的场合里。”

“是真的?你不会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也是个人,一样需要知心的慰藉,需要在不为金钱的时候开心地笑两声。”

她的语气忽又转为狂野,放任而又低声道:“你看起来虽然文弱,却比一头虎还猛,比狼还贪,我正是在虎狼之年的岁月,在满足别人时,我也需要满足自己。”

没有一个男人不为这番话动心的,也没有一个男人不为自己的男性魅力而感到骄傲,正如战阵中的一个胜利的主将,千万个部属的赞美,阿谀,也抵不上敌人的一句“佩服”,那佩服才是一种真正的胜利成果。

也许这是鲍十一娘所弄的手腕,但年轻的李益却为之心花怒放,一直回到寓所,他还沉浸在温馨的梦境里……

鲍十一娘没有爽约,她的确经常来,来的时候,总是在下午,盘桓两三个时辰,快掌灯的时候就走,正好回到班子里应局,因为当时炎夏,差不多的应酬都是入晚将凉时才开始,这样既不妨碍她的生意,也不露什么形迹。

她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不空手的,有时带两样精制的小菜,陪着李益小酌,有时带一双新鞋,有时两双袜子。

她跟李益的感情很微妙,像是他的情妇,也像是他的挚友,更像是他的大姐姐。

两个人在一起时,无话不谈,虽然也有肌肤相亲的时候,也多半是李益采取主动,她柢是柔婉而又技巧地配合着而已,每当李益感到满足时,她也娇喘,也呻吟,似乎是与李益同样地进入美妙的境界。

可是李益渐渐看出她的伪装了,在一个午后两个人并躺在凉榻上,李益在满足后,枕着她丰腴的胳臂,手指绕着她的柔发,慢慢地卷起来,再慢慢地放松。

鲍十一娘则闭着眼睛,长而卷曲约睫毛弯成两道优美的曲线,屋子里很静,只有蝉儿在窗外的树上噪鸣。

李益忽然问道:“十一娘,刚才你满足了吗?”

鲍十一娘只在鼻子里唔了一声;很低沉,也很醉人,但是李益却低声道:“不!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鲍十一娘侧过身子,张开了眼睛,低笑了一声:“你怎么晓得,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感觉,别人是不会晓得的。”

李益道:“我晓得,你真正的满足,只有第一次,那是在徐家的那个假山洞里。”

鲍十一娘娇柔地一笑:“那一次有什么不同么?”

李益想想道:“有的!那次你像一张拉足了弦的弓,突然地松了下来,而且你的心跳得很厉害。后来的几次,你一切都做得很像,可是你的心跳却很正常,很平静,一点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