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5/33页)
魏谏议魏大人本来对谭意哥十分激赏,这次随行的自然也非她莫属了。
镇使大人代表百姓献上牲礼后,就轮到百姓们去祭拜了。
平时冷落的山神庙,突然变得热闹异常,庙里的几个火工道人更是笑逐颜开,一年的收计,全靠这一天了。
正因为是山神庙,供的是神灵,没有和尚,不事斋戒,神案前鸡鸭鱼肉罗列,朝山的人不忌荤腥。
庙前的芦棚是官府们专用的,冠带云集,钗鬓错横,有的召了曲巷中的优伶为侣,有的则带了家眷前来,大家都知道这一行是游乐的性质重于虔敬的心情,只要衣冠整齐,在神前不失礼仪,行过祭典,就算是交了差,以后则是与神同乐,可以放浪形骸了。
只不过同一天进香朝山的百姓们也很多,多多少少还要有点顾忌,不便太过份。
但那也只是几个职位大一点的主官,至于那些僚属们,则宁可脱离官方的行列,到左近的大户们私设的家棚中去,那儿才是真正的痛快尽情呢。
魏谏议行完了礼,三献牲礼毕,由差人护卫着到棚中憩息,看着长沙城中以次的大小辟吏们一一循序去到神前拈香行礼,当这些老爷大人们行过礼后,就是眷属们前去拈香了,她们较虔诚,不仅是顶礼膜拜,而且还喃喃地低声祝祷,大概是感谢神明一年来的照顾;然后再祈求神明对来年的庇佑。
魏谏议看看笑道:“这些人倒也够大方的,一共才献上那么点东西,却提出了无穷的愿望,神明真要是打打算盘,不气得给她们一脚才怪。”
谭意哥笑道:“大人这话不公平。”
她因为跟魏谏议混得比较熟,所以谈话较为直率而不太客气,魏谏议也不在乎笑道:
“意哥,你专好抬,一路上光是挑我的错,这次又抓住了我什么语病了?”
谭意哥笑道:“以前妾身对大人如有放肆之处,请大人多多包涵,不过刚才那句话,倒真是大人的疏失。”
魏谏议道:“这个我倒不承认,我说的没有错呀!”
谭意哥道:“山川之神,有如人间的牧民之官,他的职司本来就是庇护一方,降福于民,惩恶彰善,人们对神明的奉献,只是为表敬意,并不是拿来作为向神明的交换,即使一无所献,神明也不能放弃所司:假如神明如大人所言,斤斤计较的话,则一方生灵苦矣……。”
魏谏议听得一震,脸上不禁有点讪色道:“说得好!意哥,你倒真不愧为我的良友,随时随地都在弹诤我的过失疏忽之处。”
语毕顾左右一笑道:“幸亏我在操守上还自信过得去,否则听了意哥这番话,就得找个洞钻下去了。”
魏大人本身家道殷实,他做官是为了真正地求个出身,取蚌功名,倒不在钱财上打算。
也因为如此,谭意哥才敢如此放胆而言,明里是纠正他的语中之失,暗里却是衬托出他的清廉操守。
所以魏镇守使口中认输,心里看实欢喜。
看见山下还有不断的人潮涌上来,笑笑道:“意哥,我有对联句,倒要考考你的捷才,朱衣吏引登青嶂,即情即景,你看该如何对来?”
即情即景,上旬好出,随便抓住一个题材,溶以文词就衍了,然而对句却不易搜求,既要对景,又要对字,对意境,而最难的又是最后一项意境。
因为上句只随兴之作,有时往往为神来之笔,独此一情一景,找到相称的就很难了。
所以往往有许多绝对,至今尚得半付,有上句而无对句,虽有人勉强缀拾成偶,但是在意境上却相差太远,即使字句能够将就过去,终而无法使人拍案叫绝。
魏谏议的上句并不难对,却难在即景,朱衣吏引登青嶂,是在描写眼前景象,穿着朱红号衣的差人,引着那些官儿们,一步步地上山来,登临这青翠的峰嶂。
佳句天成,而且意境高超脱俗,有神仙富贵气,也有拔尘之趣。
魏谏议出完上题之后,十分得意地道:“这上句是我一时兴至,虽为符景,却也堪称神来之句,我自己还没想到对句,看来也不太容易找到,我们别让意娘一个人苦思,诸公也帮着想想。”
不等他开口邀,其实每个人都早已在构思对句了,这是人情之常,纵然是不识字的老妪,听见别人在猜谜语时,即使没人问到她,也喜欢插上一两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