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16/31页)

如果只能以打情骂俏、荐枕席来招徕客人,却又会被人认为太俗,格调太低,同样的也不容易混出头。

所以要想在软红十丈中创出名气,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但是只有谭意哥是例外。

她的缠头之资订得很高,依然门庭若市,她陪客人只作清谈,最多是斟两盅酒,唱一曲歌,很少再假人辞色,连摸摸她的手,揽揽她的香肩都不可得。但是她的生意好得出奇,清客雅士固多,俗不可耐的客人也不少。

这些人在谭意哥面前都变得很乖,从没有一个人对她有非分之想,这就是奇迹了。

然而,这种奇迹却不是人为的,而是上天赋与的,任何男人,见了谭意哥,都不敢生出冒渎之心。

她像是一尊极为细致的玉琢美人,而且是由巧匠妙手刻意加工,雕琢而成的珍品,使得每个人一见到就喜爱万分,但是却又不敢拿在手中把玩,唯恐会一不小心弄损了,因为那些雕工太细致了,轨给人那种一碰就会断的感觉,只有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去欣赏它。

谭意哥就是如此,她在声色场中,居然扮演了一个圣女的身份,而且极其成功。

于是谭意哥成了长沙城里最红的歌妓了,只要是可以召妓助兴的酬酢场合,如果没有谭意哥,宴会就会逊色,主人也会感到很失面子。

初到长沙的人,如果不到谭意哥的香闺中去结识一番,当引为极大的憾事,甚至于到了别的地方让人知道了还会被讥为村俗。

这当然是大家人为哄抬的结果,但也可见到谭意哥受人欢迎与锺爱。

还有一点,谭意哥与其他歌妓们不同,有些男人家有悍妻,只敢偷偷地上曲巷去寻欢,回到家里去,还要百般掩饰。

只有说到可人小去,最会吃醋的娘子也不会嗔怪,反而会感到兴奋骄傲,逢人夸说。

谁家丈夫如果一个月中,能够去上三次可人小与谭意哥相晤,连做妻子的都感到骄傲,因为这证明了它的丈夫不俗,可以跟这位才女谈得来,也证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兜得转罩得住。因为可人小整日门庭若市,等候看跟她一亲芳泽的人太多了。

这所谓一亲芳泽,是毫无磕施的风光的,最多是素手敬上一盏香茗。对坐陪着清谈片刻,吟几句诗,对两付对子,或是理一曲琴。然后小丫头就来相请,说别的厢房中又来了那一位客人。

谭意哥万分抱歉地告罪暂时失陪,让客人坐一会儿,她过去打个招呼就过来……。

千万则以为这是真话,那只是一番客套而已,这暂时一去,就是今天不会再来的意思。

谭意哥前脚走不久,识趣的客人自己知道,放下了茶资与打赏就该走了。不识趣的客人还死赖等着,丁碗卿就会过来婉转地谢客了。

不到半年,谭意哥红透了半边天,整天就忙着应付这些川流不息的客人,然而她的芳心却是寂寞的。

虽然只有半年,她应接的客人比起别人十年都要多,阅人千万,却没有一个人是使她能动心的。有的人太老,有的人太蠢,有人空有一付俊俏模样,却是腹内空空,像是绣花枕头,有的人虽然模样不错,才学也过得去,年纪也不大,偏生一身纨裤气。

当然,三湘地灵人秀,颇多才子,也不乏品德才貌俱全的佳公子,可是那些人是书香门第,家教极严,看重少年敦品力学,不会涉足秦楼楚馆,自然也就失之交臂了,谭意哥虽然红极一时,但只在声色应酬圈子里红而已。

因此,她渐渐地变为忧郁不欢,对她的行业感到厌倦了,丁婉卿也知道她的心事,只有婉言解劝她说:“意哥,我知道你烦的是什么,也知道我的愿望太奢,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要想去找到一个理想的人,那的确是比登天还难,像李亚仙那样的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找也不强求了,随你的意思吧,你若是不愿意,立刻就脱籍好了。”

听了婉卿这么一说,谭意哥反而不好意思了,只有道:“娘,您为了培植我,花费了你自己平生的积蓄,无论如何,也得要把你花掉的赚回来再说。”

丁婉卿笑笑道:“那倒不必挂在心上,这半年来,我点计了一下,收入着实可观,纵使没有完全赚回来,也有个七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