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缘孽之间(第6/7页)

金蒲孤一怔道:“原来令媛尚未字人?”

老者怒声道:“小女发尚垂髯,岂是字人之装束?汝其目盲乎,幸小女尚待字闺中,如已为人妇,唯一死以全节矣,归人之义,从一靡他,生死不易……”

金蒲孤移目向床上的少女望去,见她已经在被中探出头来,姿容尚称清秀,一对大眼睛中半含恐惧,半带羞怯。

那店主道:“原来老先生是想把小姐许配给这位客官,这倒是件好事!不知道客官家中是否……”

金蒲孤连忙道:“在下已有两房妻室!”

店主搓搓手道:“这……”

老者迫不及待地道:“既可再,当可三也,老朽虽不甘嫁女为妾,其奈情势所逼……”

店主笑道:“老先生肯这样受委屈,客官……”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行!”

店主道:“客官,您大概已看出这位老先生的为人,如果您不肯答应,他很可能逼这位大姑娘上死路,小店实在担不起人命关系,何况这是您客官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金蒲孤见这店主居然也帮着老者相逼,本来想把自己所接触的事情说出口来,可是看到那少女哀怨的脸色,心中又有点不忍,沉吟片刻道:

“掌柜的!这件事我想私下与老先生商量解决,你先请吧!”

说着连推带送,将店主赶了出去,然后在身畔取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道:

“在下为一江湖人,实不敢当长者垂爱,而且已曾授室,更非令媛之匹,老先生还是为令媛另择佳偶吧,区区微仪,聊助妆嫁,尚祈晒纳!”

这包银子约莫有百两上下,对一个寒士说来,可以算得一份很大的财产了,可是老者看都不看,淡淡地道:“君子固穷,不取非分之财,阁下如以此作为聘资,老朽自当收下,否则还请收回,老朽仅此一女,愧无长物为妆,但两具薄材,老朽尚可勉力筹措,无劳阁下破费!”

金蒲孤道:“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道:“小女如不蒙见纳,唯死路一条,老朽自惭无力护犊无故遭此暴劫,无颜偷生怕当随之地下!”

金蒲孤愠然道:“老先生这不是存心逼人吗?”

老者怒声道:“老朽与小女静居室中,是世兄破门而入,祸从天降,云谁相逼?”

金蒲孤道:“如果在下是杀人越货的盗贼,老先生难道也一定要叫令媛下嫁吗?”

老者道:“斯文弱质,无法自全于暴力,尚有一死耳,何足患哉!”

金蒲孤沉声道:“老先生一定要将令媛下嫁,是否征得令媛的同意呢?”

老者怫然道:“父母之命重于一切,小女自幼即受老朽教训,深明节孝之道,定无不从之理!”

金蒲孤冷冷地道:“也许她另有意中之人呢?”

老者一拍桌子道:“胡说!小女二十载来足不出户,从未与外人接触过,此次因老妻身故,不得已才扶衬归家!抛头露面,已届万般无奈,世兄竟出斯言,敢是怀疑老夫庭训不严……”

金蒲孤微怔道:“原来二位是扶枢归家的,为何歇宿在这村宅之中呢?”

老朽一叹道:“老朽自愧无能,除读书外一无所长,困顿场屋,数十年仍一领青衫,功名之途无望,唯受馆以糊口,今春老妻见背,本欲扶衬归里安葬,其奈囊中羞涩,无法雇人运枢,乃将遗骸火化后,置入木箱内随身携带而行,为恐沿途遭人忌讳,无处投宿,连丧服都不敢穿!”

说时用手一指屋角的一口旧木箱,语气黯淡,金蒲孤倒是很替他们难过,想了一下才道:“在下为无心之失,深致歉疚,婚姻之事,却不敢从命,区区徽仪,作为在下对老者的一点敬意,老先生谅不致拒绝,告辞了……”

拱拱手准备退走,老者用手一拦道:“汝其亡乎?小女之事…”

金蒲孤推开他的手道:“老先生最好先与令媛谈谈,她或许另有主意,在下为了要找寻失踪的义妹,恕不能多奉陪了!”

说着径自夺门而出,老者还要追他,倒是那少女下床来将他拉住了。为了寻找黄莺,金蒲孤无端惹来许多麻烦,虽然破费了一包银子,心中倒不觉得怎么,而且还很同情那父女二人的贫困,老头子虽然难缠,不过他相信那少女会把事情婉转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