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第5/6页)
漫漓的心也仿佛在这紧紧的拥抱里失去力气,她说:“本来我今天应该回家,但是,我要给你过生日。”
她说不清,她是不是等这个告白等了很久,她知道,这一刻,她该对心底那个未圆满的少年恋情真正说一声再见了。
他们之间的生死欢惧早已不能分开
可是,在她次日独自在图书馆整理外借图书,却意外抬起头发现嘉明近在咫尺的面孔时,方才明白昨夜许冉的不安。
他说:“我见过许冉了,他不让我见你。”
他们,有两年未见了,他仿佛又长高了一些,可是脸上却多了些颓败的神色,疲倦不已。漫漓看着他,生出心疼来,她说:“你过的不好。”
嘉明笑了笑,隔着吧台坐下来,漫漓拿来本是给许冉准备的咖啡推给他。
“我们分开了。其实,她也不过是年轻气盛,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占有。她出国了,和我们一个师兄一起。”他说,“许冉始终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现在,漫漓,你愿意相信么?”
漫漓看着他,止不住涌起了难过来,漫长的时光河流哪里还有折返的河床可以循着来路再退回原点?如果这样的时候再早来三年,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如果的事,总是实现不了的事。
漫漓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门外的许冉,听到漫漓口中说出的那句“我相信你”,嘴角牵出一个无力的弧度,黯然地离开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应当知道这结果,连猜也不用猜。
阳光很好,没有风,许冉没有坐车,而是慢慢走回公寓去。她说过不离开他,只是因为,没有想到过他会再出现。许冉收拾着行李,是的,漫漓说她本应回家,那,亦是许冉此刻收拾行李的理由。
他的生日,是父亲的忌日,许汶旸。此时,在故乡,或许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记住这个曾经小有名气的地方画家,只是若说起那一场无人围观迅速发生并结束的坠楼事件,路边的小贩或许还会心有余悸。
没有错,沈漫漓的老师许汶旸就是许冉的父亲,他在许冉十五岁生日当天和这个世界选择了相互放弃。那时,沈漫漓在画室里等着他去上课,而许冉在家中等着他给自己过生日。他对父亲的恨,超过了一切的悲痛与难过。他恨不能把满屋子父亲熬尽灵魂熬过白天黑夜画出来收获名声却卖不出的画统统撕个粉碎一把火烧尽,他恨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真正看到属于一个画家的致命的孤独。是的,他学那些可恶的艺术家用了他该用的方式,再也不做老师,不做父亲。
他是被母亲强行带去参加葬礼的,看到在送挽联送花圈哭得眼睛通红不知真假的人群里,十五岁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对父亲鞠躬,抱着厚厚的一叠画作悄然放在一边,没有掉眼泪。后来,许冉找到那些画,有素描水粉和临摹在卡纸上的油画,大多都是父亲极爱的阿迪里莫尼与凡·高,他覆过那些画作来,背面都模糊地署着“沈漫漓”的名字。
他本想保留那些画作,但是想起女孩的样子,便全部焚烧在了父亲的墓前。每年,他来为父亲扫墓都会看到漫漓放下一束白菊,轻轻鞠一躬,很快离开。那些时候,许冉就站在不太远的地方看着她,再也没有忘掉这女孩,纵然他从未能够与她相认。
后来,他在混乱的电台稿件里看到“沈漫漓”,便即刻推荐留用,虽有私心,亦因她写的确实好。他想,或许她与父亲一样,是与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纠葛的那类人。只是,当他终于等来靠近她的机会,等来可以过滤掉那些往事便靠近她的机会,她的目光却只看向了邵嘉明。
他想,从一开始,他就是输了。
兜兜转转终于回到原点
许冉来到父亲的墓前,没有沈漫漓的白菊,也就找不到其他什么人前来看望的痕迹了。许冉放下父亲生前偏爱的马蹄莲,这经常出现在父亲画面里的花朵,就算不解,此刻亦不用再深究。
“你怎么可以不叫上我,就自己来。”一束白菊伴随女孩的声音被轻放在了墓碑前。
许冉猛地转过身,漫漓就在他的眼前。
她说:“许冉,你就是个大傻瓜,就像老师一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如果,他肯说,他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懂得,怎么会绝望。如果,你肯说,也许我们之间,就不会绕这么多的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