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8/11页)
“我提早上车了。”
“看大家差不多都回车上了,还不见你,我有点担心,就下来找你。”
颜欢说着“担心”时的语气很平淡,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如此肉麻的词汇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谢光沂被激得汗毛倒竖:“找不到就赶紧回去集合啊。”
“怎么可能把你丢下。”
谢光沂用目光使劲剐他:“两个人一块坐冷板凳又能有什么帮助吗?”
天色昏黑得异常,日头坠向西面,却过早湮灭了光芒。云层汹涌地骚动着,狂风疾走,颜欢转身坐到她身边:“那当然。”
冰冷石块霎时间变得滚烫炽人。
“赶、赶紧打电话让亚弥回来接你啊。”
“我没有她的号码。”
“骗谁呢?”
颜欢扬起眉毛:“可以解释一下吗?你今天怪怪的,和松本亚弥小姐突然出现在我们这段对话中,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还装模作样!”谢光沂一下从石块上弹跳起来,“虚伪!没节操!衣冠禽兽!”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判定罪名之前,能先让我死个明白吗?”
谢光沂涨红了脸,哎呀了半天,总算咬牙说出口时却完全丧失了讨伐阶级敌人的气势,声音细如蚊蝇:“我看到……”
“什么?”
“我看到、看到亚弥进了你的房间!真是看错你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颜欢先是流露出意外神色,继而迟疑道:“你为这件事消沉了一整天?”
“谁、谁说的,谁允许你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谢光沂愤然叉起腰,颜欢仰脸望了她片刻,忽然噗地扭头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啊!”
“抱歉抱歉……我只是突然很高兴。”颜欢及时收起笑容,但眼底闪烁的笑意还是让谢光沂觉得万分刺目,“她说她那间房的热水器有问题,想到我房里借用。”
谢光沂忍不住吐出一个粗鲁的单音:“这么低劣的借口,当酒店服务热线是摆设啊。”
“同感。”
“‘同感’你还给她开门?!”
“我当然是力求无懈可击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但也不能太没绅士风度吧,人家都求上门了。所以我把房间让给她,到毛毛他们屋里打了一晚地铺。”
细看颜欢眼中确实有疲惫的血丝,此言似乎可信。谢光沂憋住一口气:“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知这句话又如何取悦了他,颜欢再度扬起嘴角:“是是是。我给胖子打电话,你想去买点吃的吗?饿到现在了吧?忍野八海的水豆腐、草饼和烤鱼都很有名。”
被他一提,谢光沂才感到胃里空虚难耐。
草饼其实就是烤热的青团,生在清澈水域的烤鱼则的确相当美味。谢光沂大快朵颐一番,远隔一片水泊看向正专注于通话的颜欢的背影,忍不住有一瞬走神。卖水豆腐的老板是个大嗓门:“客人,请问您要几盒?”谢光沂回过神,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比出一个“二”。老板扯起嗓子说着:“好嘞。”往鲜嫩豆腐上浇了酱汁递给她,“马上要变天了,客人您尽快找地方投宿比较好哦。”
要下雪了?
绘制着富士山图案的暖簾被狂风刮得扑簌作响。谢光沂沉默着向颜欢递去一份水豆腐,颜欢似是有些惊讶般,收起手机接过。
“胖子他们已经到旅馆了。司机说一会儿要刮暴风雪,大巴不能再下山。”
言下之意,两人只能先在忍野八海找个地方借宿。
郊野荒凉,像样的住处恐怕只有来时远远见着的那个高悬家徽的大户人家了。看颜欢的表情,似乎是与她想到一处了。天灾当前,谢光沂不得不暂且放下与颜欢的私人恩怨,结伴寻觅出路。
咬牙叩响那扇森然的大门,迎出来的是个管家模样的干瘪老头。
谢光沂用磕磕巴巴的日语向对方说明来意。管家面容严肃,开口却很和善:“您是刚才帮助过八千代的那位小姐吗?”见谢光沂愣住了,他接着解释道,“八千代是内人。主人长住东京市内,这座宅邸平日里便由我们夫妻二人打理。八千代刚刚说有一位小姐好心帮忙,听她形容的容貌穿着,应该就是您了吧?”
他看向一旁的颜欢,忽然露出恍然神色:“瞧我们俩老糊涂的……原来是位年轻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