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嵩山近帝都(第8/9页)

龚万达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天龙寺、拈花寺诸位大师不肯应邀去少林寺,宁可托段皇爷出面婉拒,原来这什么无遮大会是鞑子的奸计!”胡崇圣道:“只是少林派向来号称名门正派,只怕不会公然叛国投敌罢?”方腊冷笑道:“名门正派便怎么样?那龙树和尚在武林和佛门中的声望可也算得不坏。自从道君皇帝独尊道教,信用天师派林灵素以来,天下佛门弟子早已怨声鼎沸。当初老夫起兵江南之时,少林派便曾暗中派人联络,嵩山离汴京近在咫尺,一旦本教大军渡江,吸引官兵主力,少林派便能突出奇兵,直捣京师。只可惜……唉,那也不用说了。”

钟蕴秀大为惊异,问道:“教主,名门正派不是一向说本教是邪魔外道吗?少林派怎会与本教联合?”方腊冷笑道:“哪里有什么名门正派、邪魔外道了?在那道君皇帝眼中看来,少林佛门弟子同所谓魔教妖人,也不过是五十步同一百步的分别罢了。少林止观大师佛学深湛,却不是不通世务的迂腐之辈。若非如此,你方七佛方伯伯怎能在莆田少林下院作主持?净土莲花王仇兄弟,又怎能在老夫麾下效力?”钟蕴秀惊道:“仇大师果真是少林弟子?”方腊道:“那还有假?嵩山少林寺除了止观方丈,尚有三止四虚七大神僧。仇兄弟便是三止神僧中的止贪大师了。”

他此言一出,大理诸人连同钟蕴秀,一起失声惊呼。方腊向众人瞧了一眼,笑道:“现下仇兄弟过世已久,少林派又即将举事,这秘密也不必再瞒着了。这是大宋道君皇帝自己种因,自己得果,怨不得旁人。秀儿,你便是告诉韩世忠和梁红玉,那也无妨。”钟蕴秀低头沉思,幽幽地道:“这么说,方梵王在南少林出家,乃是与仇大师交换?这是教主当年与少林派的密约?”方腊道:“那倒不是,仇兄弟加入本教,远在方梵王出家之前。我提拔仇兄弟出任十二法王之一,那是赏识他的武功才略,可不是冲着他出身少林,更不会为了他出身少林而对他猜忌提防。否则的话,也不会把数万白莲宗弟子交给他了。”说着对钟蕴秀笑道:“你爹爹入教之前,仇兄弟亦是光明左使的人选之一呢。”不由得想起当年仇释之、方七佛争位之事。想到当年帮源洞中十二法王,现下除杨幺、夏诚、傅龟年外,都已不在人世,心中忽生苍凉之意。

胡崇圣、龚万达面面相觑,都觉自己与闻明教当年旧事,只怕是祸非福,有心要率众早早离开这是非,又怕太着形迹,反惹起方腊杀机,不免坐立不安。钟蕴秀淡淡一笑,道:“论胸怀气度,我爹爹实在和教主差得太远,也难怪落得那般下场。”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伏在方腊腿上,慢慢闭上眼睛。方腊笑道:“秀儿倦了么?你不是要我去帮你截住龙树和尚,怎又不提了?”

钟蕴秀抬头迎向他目光,道:“韩夫人派我北上,本是要抢在龙树和尚前面拜会止观大师,让少林派别中了龙树的诡计。现下知道少林派本来就对朝廷不满,龙树去不去挑拨离间,也没什么分别。何况听教主的口气,也未必愿意帮我,我何必让伯伯为难?”方腊一怔,笑道:“怎么?跟你方伯伯赌气?”钟蕴秀低头道:“没有。我想过了,教主和朝廷作对一生,和韩元帅当年也有宿怨,要教主出手相助韩元帅,这事原本为难。是秀儿冒失了。”

方腊微笑不言,心道:“秀儿小小年纪,便这么多鬼心思,竟然对我也用这种以退为进的小手腕。本来我出手助她也没什么,只是不免叫她将天下事都瞧得忒容易了些,于她将来有损无益。”当下不再接口,向那掌柜道:“掌柜的,时候不早了,大伙儿只怕要在这里将就一夜。你自己去歇息罢。”那掌柜连声答应,又给众人杯中都续了水,这才同浑家两个自回后面草屋去了。

胡崇圣见钟蕴秀用过晚餐,伏在方腊腿上,鼻息沉沉,渐渐已入梦乡,方腊靠在墙上,闭目而坐,恍如入定。他想方腊乃是魔教教主,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与他多待得一刻,这一刻性命便不算是自己的,于是向龚万达使了个眼色,招呼了众人,便要动身。方腊忽然闭目道:“到哪里去?”胡崇圣吓了一跳,忙道:“方教主,我们牵挂着早点将信送到止观大师手里,是以想乘夜赶路。”方腊道:“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走。”胡崇圣心中叫苦,不敢争辩,只得远远的坐倒,瞧着方腊脸色,心中暗暗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