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归来景常晏(第8/9页)
秦渐辛那日在龙虎山上见到傅龟年与仇释之情形,还道二人不合。这时听傅龟年言下之意,原来和仇释之竟是交契深厚,是以才对钟相恨之入骨。这时自然而然便想到:“仇法王麾下有数万白莲宗教众,又和教中首脑人物人人交情甚好,难怪钟左使定然要……”心中一寒,实不愿再想下去,眼见夜色苍茫,心中也是苍茫一片。
钟相喟然长叹,缓缓道:“秦贤侄,有许多事情,你看不明白,我也看不明白。待到明白时,却已太晚。将来你若见到教主,请代我转告教主,钟相无德无能,辜负了教主的重托,这是一件。梵王这次虽然暗中与孔彦舟勾结,但绝不是有意要不利于本教,何况梵王也是受人之欺,以为是教主之意。总而言之,一切罪孽,都在钟相一人,还请教主原宥梵王的无心之失。”
秦渐辛叹了口气,道:“梵王率弟子杀入孔彦舟大营,这时只怕已不在人世了。好,我若见到方教主,一定转告便是。”他颇明医理,这时已知钟相经脉俱废,只是仗着内功深厚,才支撑至今,只怕当真是活不过天明了。想起钟相先前对他的亲厚之意,虽然这时已明知不过是瞧在方腊面上,却仍是伤感不已。
钟相黯然道:“梵王也去了。当年黄裳一役,十二法王损折过半,现下又去了三人。教主麾下当真是人才凋零了。唉,早知如此,我何必对曾明王、仇法王那般,此时后悔,终究是太迟。”双目中怔怔落下泪来,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钟世叔死在顷刻,这一句话却总是无人肯信。秦贤侄,我虽和王右使不合,却决计不曾陷害王右使。梵王临去之时仍是不信,你可信么?”
秦渐辛见钟相命在旦夕,实不忍拂逆其心意,只得缓缓点头,却不禁也落下泪来。辛韫玉忽道:“钟左使,陷害王右使之人决不是你。这一节我是深知,只怕方教主此刻也已知晓。”钟相向她瞧了一眼,低声道:“辛姑娘执掌秦楼,天下事多半瞒不过你的耳目。有你这句话,钟相死也瞑目了。不知辛姑娘可知,半途截走我义儿的,又是何人?盗走圣火令的又是何人?”
辛韫玉微一踌躇,道:“是孔彦舟。”秦渐辛微微一震,向辛韫玉瞧去,却见辛韫玉也正向他瞥来,眼中虽全无示意,秦渐辛却已明白她的用意,心中一酸,将头侧向一边。却听身后钟蕴秀发出极轻极细的一声叹息。
钟相脸色稍和,说道:“我只怕义儿落在张玄真手里,原来不过是孔彦舟。虽然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却也不难相救。秦贤侄,你我相处时日虽然甚暂,我却深知以你为人,必不会袖手。我也不来叮嘱你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我却只能托付于你。你可能答允么?”秦渐辛垂泪道:“世叔尽管吩咐。”钟相伸手指向钟蕴秀,低声道:“你钟世叔遗下一些银两,当世只有秀儿一人知道所在。秀儿年纪尚幼,你照顾她周全,那些银两……那些银两……将来终究是你的。”
秦渐辛如何不明白他言中之意?心中一热,低声道:“小侄求之不得。世叔安心去罢。”钟相微微点头,含笑道:“这般支撑,委实辛苦得很了。秦贤侄,终究是你明白我。”双目微闭,运内力震断心脉,含笑而逝。
钟蕴秀怔怔瞧着父亲尸身,却不哭泣,出神半晌,忽道:“秦大哥,辛姊姊,截走我弟弟,盗走圣火令的明明另有其人,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爹爹?”秦渐辛一怔,道:“你怎知道?”钟蕴秀道:“这有何难猜?我弟弟年幼无知,除了那人,更有谁欲得之而甘心?单单只有圣火令,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秦渐辛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弟弟便是。”钟蕴秀摇头道:“我便是怕你去救他,这才点穿。你不去救他,他尚能平安,你若去救他,他便死定了。那人正好把一切推在你头上,便是教主亲至,也拿他无可奈何。”辛韫玉微笑道:“秦公子,钟家妹子聪明胜你百倍,你这个今世卧龙,当真是名不副实。”
秦渐辛脸色尴尬,低声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若不救他出来,我怎能心安?辛姑娘,你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辛韫玉微一沉吟,道:“办法自然是有的。那人武功既高,心计更是深沉无比,你若想暗中截夺,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法子,只有光明正大的向他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