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残梦入潇湘(第5/9页)

杨幺连忙抢上,要将被子盖上。秦渐辛却已瞧见,夏诚身上本已结痂的数十处伤痕竟然尽数溃烂,脓血渗溢,惨不忍睹。秦渐辛大惊,眼见夏诚仍是不醒,回头向杨幺道:“杨天王,这是怎么回事?夏龙王在此静养,伤口怎会溃烂成这样?”杨幺脸色为难之极,半晌方道:“秦公子何必多问?只管诊视便了。”

秦渐辛怫然道:“夏龙王伤势如此恶化,若不施治,只怕性命堪虞。但既要诊治,那便须明白病因。杨天王明明知道,却不肯告诉我,那是什么缘故?是了,杨天王原来毕竟当我是外人。那也罢了。”杨幺忙道:“秦公子不可误会。杨某和秦公子倾盖如故,岂有将秦公子当外人的道理?唉,秦公子定要知道么?”

,秦渐辛更是不豫,双目向杨幺凝视,却不说话。杨幺叹了口气,只得道:“唉,我只得实说了。今日鏖战,夏龙王又出手了。”秦渐辛怒道:“夏龙王伤成那个样子,怎能再出手?伤口溃烂,是在湖水中浸泡的缘故,是么?”

杨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本来只要挑选精通水性的弟兄行事。只是水性最好的弟兄前日都在湖中护教战死,剩下诸人夏龙王信不过,定要亲身带伤前去。夏龙王平时最是随和,当真固执起来,却是谁也拗他不过的。”秦渐辛越想越是不对,问道:“夏龙王出手究竟是做什么?今日一战,全盘尽在我计算之中,哪里有用得着夏龙王的地方?”眼见杨幺只是苦笑却不接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张崇的座舰,其实是夏龙王烧的,是也不是?”杨幺微一犹豫,缓缓点头。

秦渐辛霎时之间,胸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脑中一晕,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呻吟得两声,喃喃道:“我原说怎有那般巧法,刚好烧的便是张崇的座舰。”杨幺到此地步,索性明言道:“那日我替秦公子画了图样,便拿着那图样细细琢磨。那火镜之法,全靠将太阳真火聚于一点,百余面火镜要想在十二里外落点重合,难于登天。何况海鳅船并非死物,而是在湖面游走不定,便是百余面火镜的落点当真重合了,又怎焚得了?是以安排人手,潜入张崇座舰中,放火策应,以防万一。”

秦渐辛呆了半晌,苦笑道:“杨天王说得一点没错。火镜破敌,原是评书中的胡言乱语,怎可当真信得?偏偏我却信以为真了。杨天王啊,杨天王,你既早知不成,何不当时点破,却要我出这个大丑?”杨幺微微一笑,道:“单单只是焚了张崇座舰,尚不足以乱宋兵军心。若无火镜闪耀,宋兵怎会信明尊显圣?秦公子何必惭愧?今日一战,大半还是出自秦公子之计,秦公子仍是此役第一功臣,今世卧龙,名不虚传。”

秦渐辛脸上一红,低声道:“什么今世卧龙,杨天王智谋胜我十倍。”杨幺淡淡的道:“秦公子何必过谦?此时此刻,只怕湖广境内,无人不知今世卧龙之名了。我军有秦公子作军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秦渐辛默默无言,忖道:“战国时田单礼敬小卒,以为神师,其实不过是安抚军心的权谋之术。原来我这个今世卧龙,也不过这么个角色罢了。”心中沮丧,开了张去腐生肌、清热去火的方子,便即同杨幺退出。一路之上,杨幺却谈笑风生,仍是对他又恭谨又亲热。秦渐辛本来心中颇有蒂芥,见他如此,反觉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君山之上,百草丛生,要依方觅药毫不为难。夏诚内力深厚,伤势虽重,将养了数日,虽未痊愈,却已能行动自如。他是个好酒之人,自觉伤势稍可,便每日寻人痛饮。杨幺虽军务繁忙,却时常拉了秦渐辛,去陪夏诚喝酒。秦渐辛本来心中惭愧,见到杨、夏二人面羞,但喝得几日酒,少年心性,登时将不快俱都抛开,重又言笑自若。

这日三人正在痛饮,忽有斥侯来报,张奇、安和两路军马,听说明尊显圣,张崇惨败,已然不战自退。杨幺大喜,拍案道:“全仗秦公子妙计,如此一来,咱们这洞庭水寨,总算是站稳了脚跟。天师派和亲之议,就算张玄真本不过虚言委蛇,现下也只有把女儿乖乖的送过来不可。本教和天师派结成秦晋之好,日后好处可多着呢。”夏诚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