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八王世子 第六章 北极峰(第6/18页)

胡志孝道:“没错,非但不能追究,咱们还得力保庆王。这才是上上之策。”屋里没了声息,只听得一声叹息,严松缓缓地道:“王爷、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载允的师父,肩上担着孤儿寡母,如今王爷尸骨未寒……”嗓音提起,厉声道:“你俩便想瞒天过海,纵放庆王这元凶大恶!我这儿请教一句,若是王妃娘娘责问起来,却要严某如何交代?”

这话义正词严,直把卢云听得目瞠舌僵:“好个严松!十年不见,居然洗心革面了!”

这严松昔日是江充的走狗爪牙,惟利是图,岂料十年过后,却能说出这番话来,当真是字字铿锵、句句在理。胡志孝却也恼了:“严师傅,王妃是妇道人家,看不懂事情的利害,岂难道你也不懂?临徽德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庆王一倒,‘临徽德庆’便得一起倒!到时唐王、丰王发动百官上疏,说徽王爷治军无方、自乱阵脚,以致京师被围,那咱们还顶得住吗?那时载允陪着徽王爷一起入了土,王妃娘娘便开心了?”

这话一说,严松便哑口无言了,德王爷也劝道:“严师傅,战场上的事情,向来是瞬息万变的。再说老四平日与二哥最好,若非情势所迫,哪会害死二哥?真要说元凶巨恶,自是秦仲海那厮,王妃那儿劳驾您去说说,二哥人都死了,咱们还能不为载允打算吗?”

众口铄金,都要严松放过罪魁,不再追究徽王之死,可怜徽王这般地位,居然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卢云听得大摇其头,严松想来也甚苦恼,听他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能作主。师叔,您老人家怎么说?”

听得“师叔”二字,卢云心下大惊,万没料到屋里还藏着第四个人?正骇然间,屋中木椅嘎地一声,真让人推了开来,听得幽幽叹息声响起:“离开京城几十年了……”话声稍停,轻轻又道:“还是什么都没变啊……”

这嗓音带着七分感伤、却又藏了三分讥讽,屋里众人都静了下来,谁也不敢接口。过得良久,听得德王爷低声道:“白老爷子,您要觉得此事不妥,那便请说……您便要咱们上奏朝廷、弹劾庆王,那也没什么不可以……”胡志孝也改口道:“这个自然。徽王是您老人家的亲女婿,您老人家做主,咱们都听您的吩咐便是了。”

听那“白老爷子”是严松的师叔,还是王妃的父亲,卢云自感诧异,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听那老人叹道:“弹不弹劾庆王,老夫都无所谓。人各有命,朱祁人都死了,还能如何?唉……当年嫁女入王府,便该料到今日之事……”说话间,嗓音渐渐靠近窗边,卢云也大感紧张,又听那老人道:“严松。”屋里响起嗓音:“师侄在此。”

那老人道:“王妃的意思呢?她是想替丈夫报仇,还是想让儿子当皇帝?”众人一发静了下来,无人敢置一词。过得半晌,方听严松道:“回师叔的话。王妃娘娘一生心愿,便是让世子入继大统,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千古名君。”

“流芳万古啊……”那老人轻轻笑了一声:“乖女儿,真是为国为民哪。”德王爷没听出讥讽之意,反而大声附和:“没错!王妃有此心,万民有福了!想这世道纷乱,苦了多少百姓?咱们再不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谁来抌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等日后载允登了基,娘娘成了太后,到时百姓丰衣足食,白老爷子也成了当今国丈,富贵已极……”

正说得高兴间,猛听严松暴怒道:“王爷收回此言!我师叔何等样人物,岂是贪图富贵之人?”德王爷忙道:“是、是……本王说错了……”严松大声道:“两位大人务必记得!我师叔此番下山,只为外孙助拳而来,他若贪图这些虚名,一甲子前早已提剑下山,凭他的绝世武功,便宁不凡也收拾了,哪还要靠儿孙打天下?”

听得此言,德王哑口,卢云也不禁“咦”了一声,不知这老人究竟是谁?莫非便是先前茶堂上听到的“白眉老祖”?正想悄悄退开,猛听碰地一声,面前厢房大门破开,纵出了一个人影,身上光芒变幻,似人非人、若仙非仙。

眼看这身法之怪,已非人间之物。卢云心下大骇,自知行踪已露,索性也不逃了,只管闭住呼吸,定住了脚步,贴墙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