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镖银(第6/9页)
秦老爷子“咦”了一声,缓缓站起,抱拳道:“二公子,这是玩笑吗?”
袁寒亭摇摇头。
秦稳问:“那可是衙门中的公事吗?”
袁二公子还是微笑地摇摇头:“这个嘛,也不太算是公事。”
秦稳便面色一紧:“那袁二公子是欺老朽无用了?”
他最后几字说得极慢,字与字之间呼吸也放得愈来愈慢,让人越觉得他话中分量之重。“稳如泰山”这四个字可不是白叫的,那是秦稳三十余年在江湖中闯出的字号。武林中人惜名如命,这袁二如此欺人,也难怪秦稳动怒。座中知道的人听到他说话的气息一变,也就知秦稳已运起了正宗的少林心法,这老人看来已明显准备一战。
然后,秦老爷子吁了长长一口气,叹道:“二公子,这是我老头子走的最后一趟镖,镖送到后我也就回淮上老家养老了。二公子若没有什么太大的过不去,就放过老头子这一回如何?”
这话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就变得身定神止,分明已调好内息,到了临战状态。他也是深知袁二为人才会这么做——袁寒亭既然话已出口,他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这事看来就已势必不能就此罢手了。
那袁二公子却一脸镇定,假情地道:“真是老爷子最后一次走镖吗?”
秦稳点点头。
那袁二公子一叹道:“那真不好意思,叫老爷子收不好篷了。”
他一言既出,镖局中众伙计已怒容满面。袁寒亭说动手就动手,身子一晃,就向秦稳欺去,秦稳吐了一口气,一掌就平平实实地递出来,他这一招既出,座中懂行的人不由就叫了一声好!这一招沉稳凝重,更难得的是给双方都留了不小的余地,看来秦稳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愿意得罪这个少年得意的袁二公子。却听袁二公子笑道:“秦老爷子,不是小可冒昧,实是若不动手,以秦老的盛名,任袁二再怎么说也不会凭白让我拿走。咱们就赌上一赌,如何?”
秦老爷子沉声道:“赌什么?镖银是别人的,可不是我老朽的,老朽做不了主。”
姜是老的辣,他此言之意无非是凭你袁老二天大本事,地大高手,就算胜了我秦稳,但沾了这镖,天上地下,临安镖局也就跟你耗上了。
袁老二担心的似乎也就是这个,只听他笑道:“就赌我十招之内可以破了你的‘十擒九稳开碑手’。”
他这话可大了,座中无人相信,连耿苍怀也一惊,心底不信。他猜以袁寒亭之身手,胜秦稳可能不难,但要在十招之内破去秦稳看家本领,只怕令人难信。
秦老爷子哼了一声道:“老朽那点陈芝麻烂谷子,自然不在袁二公子眼里了。”
袁二手下不停,依旧笑道:“秦老爷子,你赌是不赌?十招要是嫌太长的话,咱们以六招为限如何?六招之内,我若破不了你的‘十擒九稳开碑手’,我袁二转身就走,从此不历江湖;可是若是我侥幸得手了,秦老爷子你就不能再管这趟镖的事,带着你的伙计走。”
秦稳一口气往上冲,他生平最服的人就是“临安镖局”的局主龙在放,可龙在放也不敢小觑他这苦练三十年的“十擒九稳开碑手”,连他当年在少林的师傅也不敢说这句话,凭什么这小子……
秦老爷子心中一怒,当场应道:“好,老朽倒要看看袁公子的手段,只是,以袁公子的清誉,想来不会食言而肥吧?”
他也是不想和袁二彻底闹翻,思量借着他这自大之机给他点厉害瞧瞧,避过今日这场麻烦,而且他也实在无胜过这个七巧门弟子的把握。
袁老二一点头,道:“一言既出……”
秦稳当即道:“驷马难追!”
说着秦老爷子一直身子,满头花白头发忽向上一冲,一竖冲冠后重又下垂,甚是威猛。他身子一退,左掌划方、右掌行圆,左掌就虚、右掌就实,双脚不丁不八,就行了个“五福团寿”的开场式。
——这“十擒九稳开碑手”原是秦稳研磨三十年的心血,脱胎自少林的“伏虎拳”、鹰鹤双搏门的“擒拿九手”和山西程九的“大开碑”。前者传自他师门,后者则学自他的两个朋友。苦心孤诣,这三十年来就没放下过。龙在放龙老爷子曾看过他的全套家式,三十年前对之是一言不发,而后批评越来越激烈。但秦稳知道那是因为这套招式越来越管用了,所以使出来也就越来越险。龙在放就是为这个才会作为一个朋友对他独创的这套招式指点得越来越严苛——是怕秦稳一不小心折在他自创的招式下。直到十年前,龙在放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招术时,才说了这么句话:“唉,我也没话好说了。不过,老稳,你这套招式不妥之处仍多,还是难以传之于后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