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萦绊如织(第6/6页)

高月兴冲冲的端出鸡汤来到前堂,正想叫荆天明夸她几下,却不见了他。盖兰便道:“别等了吧。今晚我爹正巧轮值,天明又不知哪儿去了?汤凉了便不好,还是我们先吃。”“嗯,真是,难得有这么多肉,天明哥上哪玩去了?”高月虽是抱怨,接着却道:“姑姑,我看我们先留一半给他吧?”

“傻姑娘。你吃得完一整只鸡吗?”盖兰花了这么多功夫调理鸡汤,本事有所打算,荆天明不在反而更好,便催她先用:“来,吃吧。”高月舍不得吃去鸡腿,只从胸口处撕下一块肉来,盖兰却将一整只鸡腿连筋带骨全放进了高月碗中。“姑姑我又不打仗,这太浪费了。”“胡说,你生病难道就不需要补吗?听姑姑的话。”高月这才夹肉入嘴,但觉一咬下来鲜嫩肥美,满齿生香,黄酒虽烫,喝下去却也是通体舒畅。高月囫囵吃了两大碗,已经醉得有些东倒西歪,她口齿不清的说道:“兰姑姑……你也吃啊。”等到在该懒得怂恿下,又喝了一碗鸡汤之后,更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听高月打着饱嗝,醉眼迷离的道:“兰姑姑……你真好……好……好……奇怪,我娘……娘……她为什么不要我?姑姑……你……你说……我哪一点……比……比不……上紫……语啊?没……没关系……兰……兰姑姑对我好……就好像……像是……像是……”高月话没说完,便咕噜一声睡倒在矮桌旁。

盖兰见她终于睡着,便将高月抱回了自己房中。原来盖兰受高石然所托,要查明高月与紫语身上,谁才有鬼谷的纹身。前一阵子高月明明夜夜谁在自己房中,偏偏自己见高月中毒便惊慌的忘了还有这么回事,想要趁着今日帮她补补身体的机会,顺便察看一下。其实盖兰当初听了高石然的叙述,心中早就先入为主,认为所谓的少女奸细定不会是高月,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盖兰当下便为高月除了衣物,将她全身上下仔细查过,但见高月浑身肤白似雪,煞是粉嫩好看,却偏偏在肘膝处有好几道伤疤,那些疤痕虽然不大,盖兰见了却是好生不忍,料想是高月自小无人照料,行乞为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盖兰轻叹了口气,心中怜道:“我真不明白马女侠的心思,这样好的女孩,哪一点比不上紫语呢?”她细细为高月重新穿上衣服,接着褪去她的鞋袜,确认了高月全身上下,果然如自己所想没有什么鬼面纹身。盖兰正想帮她穿好袜子,却见高月右踝上方竟贴着一抹朱砂色的印痕,盖兰咦地一声,低头细瞧,看那印痕绝非一般伤疤,却又不似胎记,不禁双眉微蹙,伸出五指朝那印痕上对照着按去,心中暗凛:“这……这倒像是指印!像是被谁以内力按出来似的,而且依大小看来,只怕是阿月十分年幼时所留下的……怎么会?哪会有会武之人竟然会对小孩下手的呢?”盖兰实在想不出谁下手如此狠辣,但高月身上既没有鬼面纹身,夜又深了,她便也和衣睡在了高月身边。

与此同时,在城东小树林内,荆天明正在努力向卫庄学习飞剑三式的要诀。卫庄的性子本热,只是被太多的痛苦与回忆给压得冷面冰霜。这一点倒与荆天明极为相似。除了一个教、一个学之外,两人各有所思,便也不太交谈。卫庄偶发一语,皆为指正荆天明用剑上的错处,那些话落在荆天明耳中又是刺耳、又令人怀疑。“喂!”荆天明到现在都不肯叫卫庄师叔,边练边问道:“你说随便出剑、任意出招?这样真的行吗?”“怎么不行?”卫庄不似盖聂,似乎懒得跟荆天明认真说话,只道:“你用筷子吃饭,可曾想过筷子要伸出多远、要用哪一招方才夹得到菜吗?”“是没有。可是……”“哪还有什么好可是的?练!”

荆天明大小练剑便十分注重规矩,盖聂教这三式百步飞剑时,曾叫他以剑尖接住落下的叶片,而叶脉不损。这时卫庄却反其道而行。卫庄随手抓落数十片、甚至上百片叶,要求荆天明一一将其点到,刺穿也好、拖住也罢、削成二半或碎片儿也行。若是寻常的练剑者,或许觉得卫庄的要求更容易做到些,但在荆天明手中,反而更加难行。“使剑者终弃剑、使剑者终弃剑,卫庄说了要‘舍’、要‘先舍后得’”、“要忘了是谁在用剑,更要忘了手上的剑”荆天明一面练一面彻想着第三式的精要,他虽达不到卫庄的要求,却不因此气馁,手上反而更加紧练习。至此卫庄也看出来,荆天明确确实实是个爱武之人。卫庄不禁又叹道:“我早说过,只可惜你师父的教法不对。小子你想想,盖聂是盖聂、卫庄是卫庄,我们两人招数上殊无二致,使出来的剑法却大相径庭,这又是为何?答案很简单,正因为盖聂是盖聂,而我卫庄是卫庄。师父教的只有一套,徒弟却各不相同,徒弟若是只知模仿师父,是不会学的上乘剑法的。够了,不用练了。”卫庄见荆天明非但没有进展,使出来的剑法反而较原来的更为退步,便挥挥手要他停住,吩咐道:“你还是先回去想想,你小子究竟是谁?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却要求你手上的剑先知道,又怎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