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鸿(第4/11页)
可琴音落,夏憬仍是满面愁容。苏萦放下琴,盈盈起身,走到他跟前,柔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江宁一带水患又起。”
苏萦面色一黯,却还是勉力宽慰他:“王爷,江宁水患年年都起,王爷无须太过焦心。”
夏憬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就是因为水患年年都起我才焦心。萦儿,你也是逃水患而来的,途中定有许多痛苦,这些都是我不曾经历也无法了解的。那些灾民们现在也一定经历着和你当年一样的痛苦……明明是处于庙堂,身居高位,我却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
苏萦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王爷,萦儿的见解或许浅薄,但还请王爷一听。萦儿认为,治水一业,‘引’为其源。”
“……引?”
“不错,就是‘引’!”苏萦的眼底闪着亮亮的光芒,“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其法即是引水。不堵而疏,不塞反引,顺其道而先行,应天意而后得。萦儿以为此法极好。”
夏憬叹了口气,揉了揉她顺滑的长发,道:“傻丫头,我岂能不知引水着实为一个好方法?可这治水,不仅仅是人治水这么简单。人治水,说难的确是难,可说简单它也是真的简单,毕竟人治水,水是死的,人是活的,集取广智,总能把这水患压下去。这真正难的,是人治人啊!”
“人治人?”苏萦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道。
“不错,人治人。”夏憬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朝廷每年拨下的银子若是所用得当,江宁一带哪里会年年水患不断,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又何至于饿死街头?”
苏萦会意道:“您是指,那些银子……”
“哼!”夏憬冷笑,“这银子通过一层层的官员拨下去,经了那雁过拔毛的贪官之手,哪里还会剩下多少!”
苏萦也是黯然,不知该从何处劝起。
夏憬指掌握拳,恼道:“可恨的是竟然毫无办法!这些人居然都不能动!牵连人数太多,一旦动了,就会伤到国之根本,甚至还可能引发叛乱,着实可恨!”
苏萦握住他的拳头,安抚道:“王爷无须这般,您如此想着黎民百姓,心怀天下,已是高出世人百倍。”
夏憬还是闷声不吭,看得出来心情依然烦闷不堪。苏萦也知道现在无论是谁的安慰都无用,也知趣地不再提这件事,传了膳来哄着他吃。夏憬敷衍地尝了几口,便搁下回了书房。
从那以后夏憬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陪苏萦的时间自然少了许多,但是苏萦却从未抱怨过,他去时,迎接他的永远是她温柔甜美的笑容。
可是这一回走到她的门口,却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哭声。夏憬心中一紧,连忙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她坐在床边掉眼泪,漂亮的眼睛都红肿了,脸上泪痕交错。
见夏憬进来,她连忙取了丝帕来拭泪,站起来要行礼,却被夏憬一把扶住。
“出了何事,怎么哭成这样?”夏憬怜惜地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
苏萦还在抽泣,不过却是在努力地克制,哽咽道:“没事,没什么。”夏憬语气微带责备:“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什么呢?”
“真的没事,是萦儿自己爱哭,不关别人的事。”苏萦勉强止住眼泪,努力地想要微笑。唇线微弯,可是睫毛却还是湿湿的,脸上的泪痕也还未干。夏憬愈发心疼起来:“萦儿,若是真的难过,不必在我面前忍耐,哭出来比你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要好受得多。”
苏萦望着他,面上带了一股仓惶的神情,像是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她的目光里犹有泪光晶莹,颤声问他:“王爷,会不会有一天,您不要萦儿了?”
夏憬心中大震,皱着眉头:“萦儿,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不信……”她把脸转向窗外,在这里,透过刻有浮雕的红木窗棂,可以看到一株绚烂盛开的花。
太绚烂了,简直可以在绚烂中看到它的凋零。
苏萦语调凄惶:“现在的日子太过美好了,简直都像是在做梦,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我都会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空、一场梦、一场镜中花、一场水中月……”
水雾渐渐地凝结在她纤细浓密的墨睫上,她回眸一笑,无尽的凄艳流转开来,苏萦一字一顿道:“以色事人,岂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