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墟(第7/15页)
简怀鲁扬了扬眉毛:“那就等到太阳落山!”
“我怕来不及啊!”禹封城意味深长,看了吹花郎一眼。
简怀鲁闭上眼睛,不再做声。
光阴流逝,漫得出奇,仿佛一把锉子,来回打磨人心。
申田田紧紧搂住简容,就如溺水的人儿,抱着漂浮的圆木。气氛又闷又沉,山岳一样压在心头,女道者不胜煎熬,忍不住茫然四顾——
丈夫低眉静坐,恍若一根柱石,支撑着她心中的天地;禹笑笑盯着蛮蛮鸟发呆,雄鸟啄她指尖,她也恍然不觉;禹封城玩弄着手里的烟斗,嘴角叼着一丝狠笑;方非却背靠大门,两眼发直,脸色白里透灰,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石雕。
“什么时候了?”吹花郎忽地张眼。
“酉时五刻!”禹封城拿出罗盘瞧了瞧。
禹笑笑盖上笼子,徐徐拉开窗帘。窗外昏黄无限,一片落日余烬,映照得玉京如火如金。
“蛮——蛮——”笼中的隆鸟,发出凄厉的叫声。
“有小真常用的东西吗?”禹封城说,“手套、靴子最好。这两样东西,沾染元气最多!”
“我去找!”方非转身进了隔壁,拖出简真换下的短靴。一股恶臭扑鼻涌来,几乎把他熏个半死。
方非一手提靴,一手捏鼻。靴子一进屋子,所有人脸色大变。禹笑笑捂着鼻子闷叫:“快、快放笼子边上去!”
方非望着鸟儿,迟疑了一下,到底狠下心肠,把靴子凑到笼子旁边。
“蛮——”鸟儿就似挨了一枪,仰头便倒,两眼上翻,竟给活活熏昏过去。
“够了!够了!”禹笑笑连声叫嚷,“拿回去拿回去!”
方非狼狈蹿出,把靴子丢回床下,又洗了一遍手,回到房里,蛮蛮鸟已经醒了,藏在阴影深处,发出“蛮、蛮”的呻吟。
“蛮蛮只听我的!”禹笑笑说,“我得亲自去一趟!”
“上阵父女兵!那也少不了我!”禹封城微微一笑。
简怀餐想了想说:“管家婆,你留下!”
“凭什么?”申田田气冲冲跳了起来,“他可是我儿子!”
“你看着小容!”吹花郎苦笑一下,“我要去了天狱,你得把孩子养大成人!”
“什么……”申田田好似挨了一拳,脸色惨白如死,“你要违犯禁飞令?”
“嗐!”禹封城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吹花郎,我可是天狱的老房客,那儿我比你熟得多!”
“爸爸!”禹笑笑惊叫起来,“你也要……”
“非犯不可……”禹封城挠了挠头,“那也没法子!”
“老禹!”简怀鲁叹了口气,“你没那个必要!”
“这话我可不爱听!”禹封城伸出小指,掏出来一坨耳屎。
“蠢材!”申田田发怒,“你进去了,笑笑怎么办?”
“女狼神!”禹封城笑着瞅她一眼,“那就看你的咯!”申田田一愣,不由默默点头。
三人曾经并肩作战、生死早已看破,但凭只言片语,就能心领神会。申田田明白,这两个男人一个交代后事,一个托付女儿,都已决心孤注一掷。这决心一下,任凭天崩地裂,也不会动摇半分。
“简伯伯!”方非大声说,“我也去!”
简怀鲁看他一眼,摇头说:“不行,你呆在这儿,到了时间,我们不回来,你就自己去拜斗!”
“不!我非去不可,简伯伯,我已经飞起来了,我……”
“听着方非!”简怀鲁伸出一手,按住他的肩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度者,你的命不止属于你。”他深深看着少年,露出一丝笑意,“你飞起来了,我还没恭喜你呐,苍龙方非!我始终认为,假以时日,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道者。只不过,决不是今天晚上!”
“来日方长!”禹封城吹了一声口哨。
“简伯伯!”方非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一定要去,简真是我的朋友!”他指了指简怀鲁,又指一指禹封城,“就跟你们两个一样!”
两个男人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