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军之王六(第3/5页)



  “小心经营?”嬴无翳忽地大笑,“谢玄,你以为我会作一个富家翁老死么?”

  谢玄面色微变,离开坐席站起。

  “男儿生在世间,就当策马纵横,长锋所指,四海宾服!”嬴无翳低喝道,“人难免一死,或者死在床头,或者死于刀下。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我能看见天下都是离国的一天么?”

  嬴无翳和谢玄目光相对,一时间帐中静得骇人。

  许久,谢玄忽地满面严肃,掀起战衣半跪于地:“王爷坦诚相待,谢玄感恩至深。谢玄有不情之请,望王爷有朝一日端坐太清阁上,赐谢玄以柳林书院。”

  嬴无翳微微一怔。柳林书院是天启城国学馆之外最富盛名的书院,即使他占据天启城的时候,也不敢辱没斯文,所以严令军士不得入内骚扰。对于赏赐,谢玄素来洒脱,今夜忽然求赐柳林书院,嬴无翳一时茫然起来。

  “如果王爷战败,谢玄也追随王爷死于刀下。”谢玄笑了起来。

  “柳林书院?只要那个地方么?”嬴无翳略有些奇怪,“我大可以赐你些别的。”

  “是个让人怀念的地方,”谢玄笑了笑,“别的赏赐,都由主上。”

  两人各自归座。

  “说起来,白毅这两天在做什么?”嬴无翳忽地问。

  “夜夜在城外的空地上吹箫,据说吹得很不错,我们的军士不少都等着夜来听他的箫声。”

  “吹箫?”嬴无翳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若是没有想错,现在是我们被七万大军围堵在殇阳关里,难道不该是我夜夜吹箫以示从容么?”

  “也许白毅是想说他还不急着破城,被围的吹箫是示敌以镇定,围城的吹箫是示敌以从容,各有各的弦歌,各听各的雅意,”谢玄说到这里一笑,“不过王爷可不会吹箫。”

  “箫,听总是会的。有点意思,明夜跟我去听听白毅吹箫。”

  八月二十一,夜深。

  殇阳关苍灰色的城墙被火焰映红。面对着这道雄关的平原上,相距两百五十步就是联军的拒马和栅栏,栅栏前每隔十步一堆篝火,照得周围一片通明。联军的军士们就背对着火堆靠在栅栏上取暖打盹,六色旗帜在风中偶尔起伏。

  离军的弓箭手结队在城上经过,对峙了半月之久,离军的步卒也顶不住困倦,三三两两地缩在垛堞阴影里睡觉。率领弓箭手的千夫长并不说话,只是大步上去,用力拍打那些步卒的头盔。步卒们纷纷醒来,不敢和怒目的千夫长对视,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他们都熟悉这个脾气暴躁的千夫长,也是雷骑右军的都督张博,知道在他面前抱怨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何况张博也并不轻松,接连半个月,张博每夜都带刀在城上巡视,长长的城墙走一圈足有五里,张博前半夜走一圈,后半夜再走一圈。

  “睡!梦里被人把头砍了!”张博低声吼。

  他巨大的身体后面闪出了披挂黑色骑甲的年轻人,年轻人对他摆了摆手:“发怒无用,这么些人都那么困,想必是有原因。你们是几班轮值?”

  军士们不敢怠慢,他们也认得出谢玄,虽然这名将领执掌雷胆营,很少下到营寨里和普通士卒谈心,不过他和张博齐名,是嬴无翳左右双手。

  “说起来三班轮值,可是夜里经常被拉起来上城,也不知道怎么排的,一天倒要值两班,乱七八糟。”军士年纪不小了,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淡酒,用袖子擦了擦嘴。离军多半是南蛮边地招募来的战士,两样东西,一是酒二是刀,必然要带在身边,掉脑袋也不能掉这两件东西,所以军中只禁烈酒,淡酒对于这些士兵而言,就像是清水。

  “这样。”谢玄点了点头。

  “怎么?”重铠重盔的人影忽地站在了谢玄背后。

  “王爷!”城头的士兵们惊立起来,一起跪拜。

  嬴无翳摆了摆手,令他们起身,看着谢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