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威治恐怖事件 The Dunwich Horror(第3/22页)

II

1913年2月2日,一个星期天的清晨五点,威尔伯·维特利出生在敦威治地界上一座只有部分房间住了人的大农舍中,那地方位于村外四英里的山脚下,距离其他任何村屋都有一英里远。人们之所以记得这个日期,是因为那天正逢圣烛节——不过古怪的是,敦威治村民是以另一种名义庆祝这个日子的;此外,那天附近的群山中响起了怪声,而且头一天夜里全村的狗都通宵达旦地吠个不停。鲜为人所知的是,他的母亲出自维特利家族堕落的支系,是个有些畸形、毫无魅力的白化病患者,当时三十五岁,跟她那半是疯疯癫癫的年迈父亲住在一处。她父亲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些极为可怕的小道消息说他沾染了巫术。据其他人所知,拉维尼娅·维特利没有丈夫,但这一带的风气一贯如此,所以她也没有抛弃这孩子。不过,关于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村民们便恣意发挥想象。奇怪的是,她似乎对这个肤色黝黑、长相酷似山羊的婴儿颇感自豪——他与她那病态的苍白皮肤与红色眼睛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人曾听见她絮絮叨叨着古怪的预言,说这孩子有不同凡响的力量,将来必成大器。

拉维尼娅会念叨这种话并不让人意外,因为她本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怪人,常常在暴风雨中于山间徘徊,还想阅读她父亲那些气味难闻的大部头古书——这些书是两百年间在维特利家族中代代相传下来的,如今已老化散碎、蛀满虫洞。她没有上过一天学,但老维特利给她灌输了满脑子支离破碎的古代学问。由于老维特利有鼓捣黑魔法的恶名,人们向来畏惧这座偏僻的农舍;再加上拉维尼娅十二岁时,维特利太太因未知的原因惨烈地死于非命,令这地方愈发地不受欢迎了。由于被其他村民孤立,又受到父亲各种古怪的影响,拉维尼娅喜欢沉溺在宏大的白日梦以及不同寻常的消遣中。况且,她闲暇时几乎不用打理家务,毕竟这地方很久以前就没有一个整洁有序的规矩样儿了。

威尔伯出生的那天夜里,人们听见了一声可怕的尖叫,那声音甚至盖过了群山的噪鸣与犬的吠叫,但是,没人听说哪个医生或者稳婆去为他接过生。邻居们也对他的降生毫不知情,直到一周之后,老维特利驾着雪橇穿过雪地进入村里,语无伦次地把这事儿讲给了聚在奥斯本杂货店的那帮闲人听。这个老头儿变得不同往常了——他那混沌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些鬼鬼祟祟的秘密;他平时是旁人害怕的对象,此刻却仿佛在害怕别的什么——然而,他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寻常家务事烦心的男人。而自始至终,他都流露着一丝自豪的情绪,正如他女儿后来那样。关于孩子的父亲,他说过一番话,事隔多年后仍有一些人记得。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要是拉维尼娅的儿子随他爸,他就会长成你们想象不到的模样。你们别以为他爸只可能是这附近的人。拉维尼娅读过些书,见过一些你们大多数人只在故事里听过的东西。我估计,她男人是你们在艾尔斯伯里公路这头能找到的最棒的丈夫了。关于那些山啊,要是你们知道得有我那么多,就不会在乎什么教堂婚礼啦,她也不会。告诉你们吧,总有一天,你们这些人会听见拉维尼娅的儿子在哨兵岭上呼唤他父亲的名字!”

在威尔伯后出生后一个月内就见过他的人,只有老泽卡赖亚·维特利——尚未堕落的维特利家族的一员,以及厄尔·索耶的同居“老婆”玛米·毕晓普。玛米之所以登门拜访他们,纯属出于好奇,后来从她那儿放出来的种种传闻也说明她不虚此行。但泽卡赖亚去那儿,完全是为了送去老维特利从他儿子柯蒂斯那儿买的两头奶牛。打那以后,人口稀少的威尔伯一家便开始不断地买牛,直到1928年才停止。正是那一年,敦威治恐怖事件开始又结束了;不过,维特利家那摇摇欲坠的谷仓里似乎从未出现过挤满牲畜的情况。有一段时间,人们实在好奇,于是偷偷去数了他家到底有多少只牛——那些牛通常在老农舍后面的陡峭山坡上吃草,看起来挺危险——结果却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数,那些牛也不超过十或十二只,且每只苍白虚弱、仿佛患了贫血一般。他家的牛群当中显然蔓延着某种瘟疫。也许是因为放牧地的草不干净,也许是它们吃了那间肮脏谷仓里某些致病的菌类和草料,结果就是维特利家牲畜的死亡率格外高。人们发现那些牛身上似乎有些奇怪的伤口或溃疡,乍看有些像切口;而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有那么一两次,个别访客觉得在头发花白、没剃胡子的老维特利,还有他那邋邋遢遢、一头卷发的白化病女儿的脖子附近,他们疑似看见了相同的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