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激烈的对话(第8/13页)
“只是伊莎贝尔?”我重复道。
他纹丝不动地躺了片刻,面对着另外那边。
“至少我还能感到羞愧。”他特别轻柔地说。
依靠感觉,我能够知道夜已经很深了,炉火已经燃烧得暗淡了,我肌肉上的疼痛告诉我早该睡觉了。
伊恩越来越躁动,在睡眠中翻身、呻吟,洛洛爬起来,用鼻子轻轻推他,发出小声的呜咽。我走过去,再次擦拭伊恩的脸,整理了下他的枕头,拉直了他的被单,然后低声地安慰他。他半睡半醒着。我扶着他的头,把温暖的药汤小口小口地喂给他喝。
“明早就会好些了。”他露出来的脖子上已经可以看到皮疹了——还不算多——但是他的烧已经消退了,紧缩着的眉毛也放松了。
我再次擦拭他的脸,然后慢慢地让他躺回枕头。他把脸颊转过去,贴在凉爽的亚麻枕头上,很快就又睡着了。
药汤还剩下许多。我又倒了一杯,递给了约翰勋爵。他感到惊讶,坐直身子,把杯子接了过去。
“现在你来到了这里,也见到了他,那你还有感受吗?”我问道。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在烛光里目不转睛。
“还有。”他用稳固得像岩石的手,端起杯子,把药喝了下去。“愿主帮助我。”他补充道,说得那么放松,几乎显得毫不在乎。
* * *
伊恩在夜里睡得并不安分,但是在快天亮时浅睡过去。我抓住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下,在地板上将就着睡了几个小时,直到被骡子克拉伦斯的大声嘶鸣吵醒。
克拉伦斯是个合群的家伙,任何它认为友好的东西——这包括几乎所有四条腿的动物——靠近时,它都会特别开心。它用来表达喜悦的叫声响彻山谷。在看门的职责上被抢了戏,洛洛感觉受到侮辱,从伊恩的床上跳下来,从我身上跑过,从开着的窗户跳了出去,同时像个狼人那样嚎叫着。
我就这样被从睡眠中惊醒,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约翰勋爵穿着衬衫坐在桌边,也显得很惊讶。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吵闹声,还是因为我的样子而惊讶。我走到外面,匆忙地用手指梳理散乱的头发。我希望是詹米回来了,所以心跳得更快了。
看到不是詹米和威廉时,我的心沉了下去,但是我的失望很快就被震惊替代,因为我看清了来客是戈特弗里德牧师,塞勒姆地区路德宗教会的首领。我与牧师见过几面,那是在我去治病的教区居民的家中。但是他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让我特别吃惊。从塞勒姆到弗雷泽岭,骑马差不多要花两天,最近的德国路德宗农场离这里也至少有五十英里的距离,而且相连的山路崎岖不平。牧师的马术并不熟练——我能看到他黑色衣服上因为多次摔落而溅得到处都是的泥土和灰尘——因此我想,他之所以来到这么偏远的山里,肯定是有特别紧急的情况。
“坐下,讨厌的狗!安静,别叫了!”我尖厉地对洛洛说。它龇牙咧嘴,朝牧师低吼,让牧师的马很不自在。
洛洛用它的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安静下来,一副尊严受损的样子,似乎在说如果我想欢迎明显的坏人进来,那么出了事情它可不会负责。
牧师是个矮胖的男人,脸的四周长着浓密、卷曲的苍白胡子,看上去就像风暴云,而他那张时常眉开眼笑的面容就像穿透云层的太阳。但是,他今早并没有眉开眼笑,他浑圆的脸颊色如泥土,鼓胀的嘴唇显得苍白,两只眼眶因为疲倦而红红的。
“夫人,”他用德语问候我,脱下宽檐帽致意,并且深深地鞠了个躬,“你的丈夫在家吗?”
我只会说几个粗略的德语单词,但是能够轻易地听出来,他是在寻找詹米。我摇了摇头,朝树林那边大致地指了指,表明詹米不在家。
牧师看上去更加担忧了,忧虑得几乎把双手拧在一起。他用德语说了几句紧急的话,然后看见我没有听懂,又更加慢速和大声地重新说了一遍,竭力地手舞足蹈,用尽全力想让我理解。
我还是无助地摇了摇头,而这时我后面有个严厉的声音传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约翰勋爵用德语说着,走到院子里,“你刚才说什么?”还好,他已经穿上了马裤,但是他仍然赤裸着双脚,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