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在美洲捕鳟鱼(第3/8页)

抽泣声立即停止了。他听到威廉吞咽的声音,以及他用袖子擦脸时弄出的摩挲声。

“怎么了?”威廉说,假装很冷静,但沙哑的声音出卖了他。

“你不舒服吗,大人?”詹米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他并没有不舒服,但是把这个问题当作借口也不错,“你是肚子疼吗?有些时候吃苹果干会让人不舒服。”

火堆那边传来深呼吸的声音,然后是抽鼻子的声音,显然他是在悄悄地擤鼻涕。火堆已经燃烧得只剩下余烬,但是詹米仍然能够看到威廉的黑色身影坐起来,蹲在火堆的那头。

“我……呃……是的,或许是……有点肚子痛。”

詹米坐了起来,披肩从肩膀上落了下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安慰道,“我这里有药水,能够治各种胃病。你先好好休息会儿,大人。我去打水。”

他起身走开,尽量不去看威廉。他用水壶从溪边打水回来时,威廉已经擤了鼻子,擦了脸,正抱着膝盖坐着,脑袋靠在膝盖上。

从旁边经过时,他没忍住摸了摸威廉的头。真是特别熟悉。威廉的黑色头发摸起来柔软、温暖,而且还有些许汗湿。

“肚子痛,是吧?”詹米和蔼地说着,跪下去把水烧上。

“嗯嗯。”威廉的声音在盖着膝盖的毯子里显得模糊不清。

“很快就好了。”詹米说道。他伸手去拿毛皮袋,然后在袋子里的各种东西中寻找,最终掏出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着克莱尔给他的各种干药草和花。他不明白克莱尔怎么会知道他能用上那个布袋,但是他早就不会怀疑她在治疗方面——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所做的任何事情了。

刹那间,他感觉特别感激她。他见过她看威廉,知道她当时的感受。她之前当然知道关于威廉的事情,但是亲眼见到自己丈夫与其他女人同床的鲜活证据,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妻子去忍受。也难怪她会不待见约翰,毕竟他把威廉带到了她的眼前。

“药很快就会泡好。”他安慰着威廉,同时像他之前见克莱尔做过的那样,把芳香的草药搓进木杯子。

克莱尔并没有责怪詹米。至少没有像知道莱里时那样责怪,他心想,突然回忆起她在知道关于莱里的事情后的反应。她当时把他当作恶魔,可是后来在知道关于吉尼瓦·邓赛尼的事情时……或许只是因为威廉的母亲去世了?

想到这点时,他身体里好似有把利剑穿过。威廉的母亲去世了:不只是他真正的母亲——那位在他出生当天就去世的女人——而且还有那位他这辈子都称为母亲的女人。现在他的父亲——或者说那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患病躺着,而且就在几天前,那种疾病才在他眼前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詹米心想着,下意识地抽动了嘴巴。

不是,让威廉在黑暗中独自哭泣的不是恐惧,而是悲痛。同样也在幼年丧母的詹米·弗雷泽本应该一开始就知道这点。

让威廉坚持要留在弗雷泽岭上的不是固执,甚至也不是忠诚,而是他对约翰·格雷的爱,他对约翰·格雷有可能去世的担忧。让威廉在夜里哭泣的,也正是这种爱,正是那种对父亲的担忧。

詹米心中长出了不熟悉的妒忌的杂草,就像荨麻一样刺痛人心。他坚决地踩倒了这株杂草。知道自己的儿子与继父的关系充满爱意,对他而言其实很幸运。正是这点让他踩倒了那株杂草。但是,在杂草被踩倒后,他的心上似乎留下了一小块伤痕,他在呼吸时就能感受到。

壶中的水开始汩汩作响。他小心翼翼地把热水倒进装着草药的杯子,一股芳香跟着水蒸气飘起来。克莱尔说过,那是缬草和猫薄荷,还有在蜂蜜里浸泡过并被磨细的西番莲根。最后闻到的,是薰衣草那种带有麝香味的芳香。

“你不能喝,里面有薰衣草。”在把草药给他时,克莱尔漫不经心地说过。

其实,在事先得到警告的情况下,薰衣草并不会让他难受。只是偶尔会有些许薰衣草的香味来得猝不及防,让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对薰衣草的反应,克莱尔见过太多次,所以不得不提防。

“来。”詹米向前倾身,把杯子递给威廉,心想他以后是否也会反感薰衣草香,或者会被薰衣草香勾起宽慰的回忆。詹米觉得,这或许取决于约翰·格雷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