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高贵的野人(第8/9页)

一小股汗水从詹米耳朵后面流下,被火光照得通红。给大型动物剥皮很辛苦,詹米的满是污垢的衬衫上又溅到了几点新鲜血液。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提出要接过匕首,他就蹲坐回来,把匕首反过来,将刀柄那头递给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印第安人。

“你继续,希望你不会以为我要独吞它。”他说着,邀请地指了指那头被屠宰了一半的熊。

那个印第安人毫不迟疑地接过匕首,跪下去继续剥皮。其他两个印第安人看了看詹米,见他点头,于是也加入到剥皮的工作中。

我让詹米再次坐到圆木上,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和包扎肩膀,而他则看着三个印第安人利落地剥皮和屠宰。

“他刚才为什么用威士忌那样做,你知道吗?”我悄悄地问。

他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盯着火堆边上血腥的屠宰工作。“那是一种魔法。朝大地的四个方向洒圣水,保护你不遭受邪恶力量的侵害。我想,在这种情况下,用威士忌来替代圣水特别合理。”

我看了看那三个印第安人。他们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前臂上都沾满了熊血。其中一人在火堆旁边平整地堆起石块,在石块上简约地铺上枯树枝,搭起了一个小平台。另外一个人切下一块块熊肉,串到剥了皮的青树枝上用火烤。

“邪恶力量?你是说他们害怕我们吗?”

他微笑起来:“我不觉得我们有那么吓人,外乡人。不是我们,是幽灵。”

尽管我刚才被那三个印第安人的外表吓到,但是我绝不会想到他们也同样会因为我们的外表而紧张。不过,我现在抬头看了看詹米,心想他们的紧张或许情有可原。

尽管我习惯了他的样子,但很少会意识到他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即使在疲惫、受伤的情况下,他也显得令人敬畏,后背笔直,肩膀宽大,斜着的眼睛在火光下闪亮,蓝得就像火焰中心。

他现在放松地坐着,两只大手放松地放在大腿中间。但是,他静止得像一只巨大的猫,眼睛始终警惕着平静状态背后的东西。除了块头和速度,他还有种无可否认的残暴。在这样的森林里,他自如得如同那头熊一样。

英格兰人始终觉得苏格兰高地人是野蛮人,我之前从未考虑过是否会有其他人也这样认为。但是,这三个印第安人之前见过残暴的野蛮人,但是在与他打交道时也还是足够谨慎,手里准备好了武器。至于詹米,他虽然先前在想到印第安野人时很惊愕,但在见过他们的仪式——与他自己的仪式如此相像——过后,他立马就知道他们同样是猎人,是文明人。

现在,他甚至能自然地与他们说话,用夸张的手势解释那头熊是如何攻击我们,又如何被他杀死的。他们专注地听着他的叙述,在听懂时总会赞赏地惊呼。在詹米捡起那条被打碎的鱼,说明我当时做了些什么时,他们全都看着我,感到滑稽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瞪了他们四个人一眼。“晚饭做好了。”我大声地说道。

我们一起吃了烤得半熟的肉、玉米饼,喝了威士忌。在吃饭过程中,我们始终看着那头熊的脑袋,它仪式性地栖息在那个平台上,死亡的双眼变得毫无光泽,黏黏的。

我感觉到有些没精神,于是倚靠在那根倒在地上的圆木上,用半个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说话的内容我听不太懂。其中一个儿子的模仿技艺高超,正热情地表演着“历史上的伟大狩猎”,交替扮演着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他模仿得特别好,连我都能轻易地听出他模仿的是鹿,还是黑豹。

我们熟悉到交流了彼此的姓名。我的名字在他们的语言里成了“克拉”,他们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笑。“克拉,”他们指着我说,“克拉,克拉,克拉,克拉!”然后他们全都豪爽地大笑起来,看来威士忌刺激了他们的幽默感。我本来想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只是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够念出“纳科格纳维托”这个名字,更不用说反复地念了。

詹米告诉我,他们是图斯卡罗拉人。他语言天赋出众,现在已经在指着物品,尝试用印第安语来表达了。我困乏地心想,等到天亮时,他就可以与他们交流些不得体的故事。此时他就已经在给他们讲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