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迟到的客人(第3/5页)
“您是说……”罗莎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瞅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正拉着年轻的吉尔贝少爷重启牌桌的费森。他似乎终于转了运,没过多久,就从对方手里赢得了一对象牙雕柄的做工精致的滑膛手枪,装在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里,据说原本是热血的西班牙贵族用来决斗的。看到罗莎的眼神,他得意洋洋地冲两人挥了挥手。
加米尔微笑举杯,“费森伯爵是个好人。”
“他刚刚还急着要把我推给吉尔贝呢。”想起这个,罗莎还是愤愤不平。
“吉尔贝有十二万里弗的年金。”加米尔挑起了一边眉毛。
罗莎沉下了脸。
“费森伯爵大概是很内疚,”加米尔笑道,“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把您给甩了。”
“他也太抬举自己了。”罗莎哼了一声。
“他一向自视甚高。”
罗莎叹了一口气。“不过说到他现在的目标,那家伙绝对是疯了。”
“我同意。”加米尔点头。
罗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面前明明是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但是当他们交谈的时候,却仿佛两位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不知道是由于黑夜的魔力,还是酒精的作用,罗莎鼓起勇气,逐渐向对方敞开心扉。
“……这么说来,你就是一个人了?”罗莎试探着开口,为自己这种大胆而亲昵的语气感到惊讶。
“我是一个人。”加米尔回答,“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在这世上的所有亲戚都相继过世了。我就好像是个上天注定的扫帚星,走到哪里都会带来灾祸。”
“千万别这么说。”罗莎立刻说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安慰对方,但对方刚刚的话语不知何故却刺痛了她被酒精麻木的神经。想起自己类似的童年,罗莎心底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心中发紧,疼痛感像触电一样遍及全身。相隔一臂距离,但是她仿佛可以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慢慢合上自己的节拍。
“我也没有父母。”她低声开口,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加米尔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眼睛里流露出痛惜的神情。
罗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火光映照下的加米尔,看他的忧愁、他的欣喜、他的痛苦、他的快乐。他完美无瑕。
罗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在你伦敦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加米尔问道。
“外公,舅父舅母,两个姨妈。”罗莎一一列数自己的家人,意识到和面前孑然一身的加米尔相比,自己是有多么幸运。
“还有西里尔。”她补充说。
当她提到西里尔的时候,一抹微笑浮现在女孩苍白的脸颊上。
“西里尔是我的小表弟,今年只有五岁。我两个姨妈一直都没有结婚,舅父舅母又是期盼了很久才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大家都对西里尔宝贝得不得了。但是……”罗莎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他身体太弱了。他们说他目前的状况很像我另一位在幼年时期夭折的舅父。医生说西里尔也活不长。”
“他一定会没事的。”加米尔伸手握住罗莎的手。
罗莎没有抽回手。她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胸口的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加米尔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我母亲留下的。”罗莎松开手,项链上串着一只蚀刻玫瑰图案的银质指环,对着烛火,可以看到指环内侧镌刻着罗莎的名字。
“它是我的护身符,”罗莎很自然地把戒指拿给对方看,同时解释说,“我一直用它来祈祷。它会保佑我,也会保佑我爱的人们。”
加米尔没有接过那只戒指,他只是点了点头。“那么……”他转开话题,“你这次来巴黎也是为了参加狂欢节吗?大街上到处都是游客。”
罗莎顿了一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最后终于开口说出:“死去的蒙特鸠男爵一家是我远房的亲戚。”
“你的亲戚还真不少。”她似乎听到对方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她没有做出回应。她正低头看着地面。她看到加米尔穿了一双金色作底、绑着紫色缎带的方跟鞋。外面还在下雨,雨水落到没有融化的雪地上,激起满地泥泞。但加米尔那双比雪还白的丝缎长袜上连一点污渍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