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Questions(第6/8页)
苏尔特审问长优雅地坐进一把椅子,从桌上取过厚厚一叠泛黄的文件。他朝对面那把犯人坐的椅子摆摆手,格洛塔顿时明白了其中含义。
“我还是站着吧,审问长阁下。”
苏尔特朝他笑笑。他的牙齿整洁锋利,闪着白色光泽:“不用,你可以坐下说话。”
那些文件是我的底细。格洛塔笨拙地坐到犯人椅上时,审问长翻过了第一页,他眉毛紧蹙,轻轻摇头,仿佛看到了极失望的事。是我风光的军旅生涯吗?
“卡莱尼主审官刚才来找过我。他很失望。”苏尔特从文件上抬起严厉的蓝色双眼,“对你很失望,格洛塔。他不满意你的做事方式。他说你不听指挥,不计后果,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瘸子。他请求把你从他的部门中清除出去。”审问长冷酷而诡秘地笑笑,就像格洛塔平常对待犯人。但他牙齿比我多。“我认为他已下决心……彻底清除你。”他们隔着桌子对视一眼。
所以我必须请求宽恕?我必须匍匐在地,亲吻你的脚?算了吧,我没心情乞求,我也趴不下去。就这样坐着被你的刑讯官干掉吧。一刀封喉还是敲烂脑袋,随你。动手吧。
苏尔特却不慌不忙,戴白手套的手灵活利落地翻动,纸页沙沙作响:“整个审问部找不出你这样的人,格洛塔。你既是身世显赫的贵族,又是剑斗大赛冠军和英勇的骑兵军官,本来能够平步青云。”苏尔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
“那是战前的事,审问长。”
“没错。你不幸成为俘虏,生还希望极其渺茫。随着战事延续,时间流逝,人们不再关心你。然而当条约签订,你却被遣返回国。”他眯眼瞅着格洛塔,“你都招了吗?”
格洛塔再也忍不住,不禁爆发出尖利的笑声,笑声在冰冷的房间里突兀地回荡,这种地方可不常有。“我招了吗?我一直招到嗓子发哑,招出了能想到的所有东西,尖叫着喊出每个秘密。我像个傻子一样喋喋不休。再没什么可说时,我就瞎编。我排泄在自己身上,哭得像个娘们儿。每个人都这样。”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下来。你在皇帝的监狱里待了两年,没人能撑过这一半长的时间。医生们肯定你下半辈子下不了床,但仅仅一年后,你却将入职申请递交到审问部。”这些事你我都知道。你我都在场。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何不直说?也许有些人就是喜欢自说自话。
“他们告诉我你瘸了,是个废人,康复不了更不值得信任。但我倒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每年剑斗大赛都会有新的傻瓜胜出,每场战争也催生出更多貌似前途无量的士兵,但你能撑过那两年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于是我派你去北方,管理我们的一座矿藏。你觉得安格兰怎样?”
一个充斥着暴力和腐败的阴沟。一个以自由的名义奴役罪犯和无辜者的人间地狱。一个用来流放我们厌恶或不敢面对的人,让他们在饥饿、病疫和劳役折磨下惨死的深坑。“很冷。”格洛塔回答。
“跟你一样。你在安格兰没交什么朋友,审问部中有一两个,在流放犯中一个都没有。”他从文件中抽出一封破旧的信,锐利地瞟了一眼,“高尔主审官报告说你是一条冷血的鱼,浑身找不出一滴热血。他认为你毫无用处,于他的工作毫无裨益。”高尔。那个蠢货。那个屠夫。我宁愿血被抽干,也不想和他为伍。
“但三年后,矿产量却显著上升,事实上翻了倍。所以我把你调回阿杜瓦,在卡莱尼主审官手下工作。我以为你跟着他能学会遵守纪律,但似乎我错了。你仍一意孤行。”审问长皱眉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我觉得卡莱尼有点怕你,审问部的人都怕你。他们讨厌你的自负,讨厌你的手段,讨厌你……对工作的独特理解。”
“您怎么想,审问长阁下?”
“要我说实话吗?我同样不怎么喜欢你的手段,而且我觉得你的自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但我喜欢结果。我非常喜欢你的结果。”他“哗啦啦”合上文件,一只手压在上面,隔着桌子朝格洛塔探身。正如我要犯人招供时。“我有项任务给你。一项能充分展现你的才能,而非跟在走私贩屁股后小打小闹的任务。一项也许能让审问部的人对你刮目相看的任务。”审问长停顿良久,“我要你抓捕塞普·唐·托伊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