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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卢察克先生。”

“你觉得怎么样,古普塔先生?就让我这么写,还是安排我跟M.达斯见一面?”

“我们会安排的。请在三小时后回电。”

“噢……还有,古普塔先生?”

“我在。”

“我已经把……啊……这份初稿寄了一份给纽约的编辑,但是我在信里附了一笔,让他先不要拆阅稿子,除非我迟迟没有回去。希望我只是多此一举。我非常愿意将达斯本人的访谈写进文章。”

“你多虑了,卢察克先生。”

往返德姆-德姆机场的所有的士司机都是参加过1971年印巴战争的老兵。我们的司机右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一只眼睛上蒙着黑眼罩;车在VIP高速公路繁忙的交通中左右穿梭,我不由得开始无聊地揣想他的单眼视力如何,深度判断会不会有问题。

又开始下雨了。所有东西都抹上了一层泥巴的颜色——无论是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路,以及鳞次栉比的锡顶窝棚和远处的厂房。只有路边偶尔一闪而过的菩提树上涂着红白相间的条纹,为灰暗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色彩。城市的边缘地带,新的公寓大楼正在拔地而起。大楼周围的竹制脚手架和推土机告诉我它是新修的,但建筑物本身和市中心那些最老的废墟一样破破烂烂、摇摇欲坠。越过推土机,我看见一座座拥挤的单坡顶小屋,里面挤满了人。那是建筑工人的家人还是等待搬进新楼的居民?这些棚屋很可能意味着一片新的单间宿舍区正在形成,方圆两百五十平方英里的贫民窟还在继续扩张。

我在半夜里见过的那块白色标语牌出现在我们左侧,它的这一面写着——

加尔各答祝您

一路顺风

身体健康

一个女人蹲在标语牌下的泥泞中,她的头上顶着几个平底锅和一个巨大的铜罐。

机场非常拥挤,但没有我们到达那天那么疯狂。飞往德里的航班已经满员了,但恰好有个人取消了行程。是的,泛美航空的班机将于晚上七点离开德里。我们应该能买到票。

我们先托运了行李,然后在机场里乱逛。所有椅子都被人占了,我们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个安静的角落给维多利亚换好尿布,然后走进一家小咖啡店要了杯软饮料。

我们俩几乎没有交谈。阿姆丽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我依然头痛欲裂。梦的片段时而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每次我的心都随之一抽,分不清是紧张还是难堪。

“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我说,“你错过了今晚泛美航空的飞机,那么你可以去投奔新德里的姑妈。”

“是的。”

“或者在机场旁边找家好酒店。”

“嗯,我可以自己搞定。”

一个比利时旅行团挤进咖啡店,其中有个丑得惊人的女游客,她身穿网眼裤,拎着巨大的象头神迦尼萨石膏像。他们全都笑得肆无忌惮。

“到了波士顿以后,你就给丹和巴布打电话。”我叮嘱道。

“好的。”

“我应该比你晚一天到。嘿,要不你在希斯罗机场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博比,我真的不介意多待一天。也许你会需要我帮忙……翻译。你要办的事跟那份手稿有关,对吗?”

我摇摇头:“太晚了,小姑娘。你的行李已经上飞机了。好吧,就算你可以不换衣服,但要是没有额外的一次性尿布,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阿姆丽塔没有笑。

“说真的,”我握住她的手,“我只是要跟古普塔和那些小丑做些收尾工作。真见鬼,现在我搞到的材料完全不够写一篇文章,仅此而已。一天就够了。”

阿姆丽塔点点头,拍拍我手上的戒指:“好吧,不过小心点儿。记住,只能喝瓶装水。如果卡马克雅来找我换布料,你一定得确认她拿来的是对的……”

我笑了:“遵命。”

“博比,你为什么不让那个女服务员进来?”

“啊?”

“让她进来打扫房间。我们出门之前,你叫她明天再来打扫。”

“因为达斯的手稿在房间里,”我答得很快,“我不希望有陌生人进来。”

阿姆丽塔点点头。我喝下最后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芬达,看到一只小壁虎在墙上匆匆爬过,暂时没力气去想酒店衣柜架子深处那把点二五的自动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