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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贾伊再次发动面包车直接碾过广场公园的草地,绕开堵成一团的路口,迎着对面的车流转弯驶入海滨南路。
“我们尽量把车停在靠近仓库的地方。街上很黑,不过面包车后面有一盏灯笼。我们的祭品被裹布上松脱的绳子缠得乱七八糟,桑贾伊不得不点燃了灯笼,试图把它们解开。我看了看表,还差十分钟到十二点。这块表是桑贾伊送我的,它经常会慢一点儿。
“借着灯笼跳动的火光,我只能勉强看到,桑贾伊从停尸场弄回来的是个老头儿。这具尸体没有牙齿,头发也只剩下一小把,两只眼睛都有白内障。我那具尸体裹布上松脱的尼龙绳像蜘蛛网一样缠在老头儿身上。
“‘真见鬼!’桑贾伊低声咒骂,‘这活像一副发臭的降落伞。不,这张该死的网跟防水布缠到一起了。’最后,他不得不用牙齿把绳子咬断。
“‘快点,’他叫我,‘把你那具身上的裹布剥下来,他们不想看到它裹在布里。’
“‘可是我不……’
“‘快动手,他妈的!’桑贾伊怒气冲冲地催促。他的眼睛都快从涨红的脸上蹦出来了,灯笼发出噼啪的轻响。‘见鬼,见鬼,见鬼!’他咒骂道,‘我就该照原来的计划,把你当成祭品送上去,那就他妈的简单多了。真见鬼!’桑贾伊愤怒地托住老头儿的双胁,把他从破烂的袍子里拖了出去。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然后我慢慢地蹲下来,开始解最后几个绳结,抽出最后几根绳子,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跟你说,贾伊普拉卡希,你就是社会不公的受害者,你的困境触动了我。我会把每月两百卢比的房租降到五卢比。如果你还需要头两三个月的生活费,我很愿意借给你。’
“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滴落到脚下的裹尸布上。我听见桑贾伊在很遥远的地方催促,但我依然快不起来。我机械地解开最后几根纠缠的绳子,想起桑贾伊收留我的那一刻,我如何流下感动的泪水,而在他决定带我参加骷髅外道入会仪式的时候,我又是何等惊讶。
“‘我就该照原来的计划,把你当成祭品送上去。’
“我胡乱擦擦眼睛,恼怒地扯开裹尸布,把它扔进面包车另一头的角落。
“‘哎呀!’我叫出了声,同时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砰地撞上车厢壁,巨大的反弹力将我向前一推,我险些扑倒在眼前这件东西身上。灯笼被打翻了,它在金属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动,我再次惊叫起来。
“‘怎么了?’桑贾伊跑回面包车旁。然后他猛地停下脚步,抓住车门,‘啊……’
“我像扛自己的新娘一样从停尸场里背回来的这件东西或许曾经是一个人。但是现在,它已经完全不成人形。整具尸体肿胀膨大,足足有普通人的两倍尺寸——它看起来更像是腐烂的巨大海星,而不是人类。那张脸已经失去了形状,只剩下一整片白色,几处内陷的褶皱和裂缝显示出眼睛、嘴巴和鼻子曾经在的地方。这玩意儿完全就是人体的恶心版仿品,由正在化脓的真菌和腐烂的死肉胡乱捏成。
“整具尸体一片苍白——非常白——白得像是胡格利河里翻起的死鲤鱼的肚子一样。它的皮肤质感像是被漂白的腐烂橡胶,或者说,像是毒蟾蜍的肚皮。整具尸体肿得发亮,看起来鼓鼓囊囊,仿佛里面膨胀的气体和肿大的器官早已挤满整个身体,随时可能爆开。断裂的肋骨和其他骨头在膨胀的身体里清晰可见,就像生面团发酵时露出里面嵌着的小棍子一样。
“‘啊,’桑贾伊又抽了一口凉气,‘一个淹死鬼。’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判断,尸体骤然散发出一阵河泥的酸臭气味,一只虫子似的玩意儿从黑洞洞的眼窝里钻了出来,湿漉漉的触角试探着夜晚的空气,然后在光线的刺激下,它又缩了回去。我能感觉到,那具肿胀的尸体里还有其他很多东西在动。
“我紧紧靠在车厢壁上,朝着后门挪动。我应该一把推开桑贾伊,逃进可爱的夜色里,但他拦住了我,把我推回后车厢那边。
“‘把它抱起来。’桑贾伊说。
“我瞪着他。掉落的灯笼在我们之间投下疯狂跳动的影子,我直愣愣地瞪着他,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