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火烈烈(第25/29页)

“不行,再也刺不进去了,我杀不了它。”云胡不归盘腿在立着的长刀旁胯下,叹了一口气。

师夷伸手碰了碰他,却觉得触手冰凉,她担忧地问:“你的黑龙上哪里去了?你躲藏到哪里去了?这不是你,云胡不归。”

“或许这才是我。”

“我见过你展示自己的真正力量,云胡不归,别泄气啊,你可以救我们。”

“我不能爱你了,”云胡不归悲哀地咧开嘴,朝师夷一笑,“那我要为谁而战?”他两眼空旷,不知望向何方。

“云胡不归,你醒醒!”

“我用不出那个力量了,我杀死了我的弟弟,他在那辆马车上……”他低声说,“我拿着那把上了毒的刀。”

“我知道,我知道。”师夷悲哀地看着他。

此刻,在他们的头顶上,看不见的夜魄月正在升上天顶,如同闪烁的暗红色恶兆。他们在地下游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的距离?

这条路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他们早已经远远地离开了火环城的中心吧,但是离愤怒的火山而言,这距离又远远不够。

“在霸府训练的最后一年,我的父亲被选为部落头人,按天启城的规定,就必须把家人送往悖都为质。”

“你的老师,他不知道这个事实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云胡不归的手微微颤抖,“可他教导的就是仇恨。”“继续吧,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们。”

“独狼成功了,他把我变成了彻底的野兽,那天夜里,我异化成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一条黑龙,回过头来杀死了独狼,屠灭了整个营地。我是草原人的叛徒,但我什么也不在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我都在血和火里度过。”

“我一直想躲开那只野兽。是它杀死了我的亲人,让我的过去一无所有。我曾经以为,你的爱可以治愈它,它抚平过我,比冰镜术还要有效。可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云胡不归伤心地问,“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和我一起死的?”

他紧紧抓住师夷的胳膊,把它抓出血痕来:“我已经中了毒啦,可你要把我从这样的毒中拔出来,太残忍了。如果不是冰镜术,我不会坚持过一天。”

“对不起,云胡不归。”师夷低声说,心如刀割。

“现在我要为谁而战?”云胡不归说,他站住了脚,握住刀把的手垂落下来,脸上露出一副迷茫又伤心的神情。

师夷面对这样一张脸,一时觉得无能为力。

沙蛤却以他的方式解救了她的尴尬。他鼓足勇气站起来:“云胡不归,我之前一直很害怕你,可是我想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云胡不归低头看着小沙蛤,嘴角牵动,说不出话来。

“云胡不归,你无法逃离你的天性,它就是你。你曾经为了恨而杀戮,但为了爱一样可以杀戮。云胡不归,这次你是为了爱,为了生存,为了一个部落的延续而杀戮。我命令你醒过来!帮助我们!”

“爱是一种毒!”云胡不归低声说。

“或许是吧。”师夷扑到蛮人的胸膛上,直视云胡不归的双眼。

云胡不归避开她的眼睛,但最终还是转回来看着它们,在那双清澈如冰的眼睛注视下,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大,终于控制不住,大叫了一声,撕去胸口的衣服。

他们都看见他胸口的黑龙正在昂首咆哮。

云胡不归浑身滚烫,几乎要窒息而死。在充斥脑中的火焰里,他看到了很多个自己,强横的自己,暴戾的自己,冷酷的自己,孱弱的自己,被欺负的自己,哪一个是他的真实面目?

爱和仇恨相比,恐怖得多,这种毒会渗透到骨髓里,但它会更强大吗?它亦可带来毁灭吗?

或许是吧。

人终有一死,但非今日!

少年怒目圆睁,蛮族人的声音再一次在远离蓝天和草原的地下回响:“我向三十三座青山奉献纯洁的祭祀,我向九十九尊长生天奉献祖传的炉床。”

他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响彻地下的地火咆哮声。双角冲破他的额头,缓慢生长,直到变成雄壮羚羊头上的弯刀,他背部的肌肉更加粗壮,好像起伏的山峦,他的脖子后面生出细密的刚毛,他像狼一样后仰着头,把头颅抵到脊梁上长嚎。

“我以我血奉献给额其格腾格里盘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