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8页)
“而且你跟酒馆老板是好兄弟?”
“你怎么猜到的?”
埃齐奥喝着布鲁内洛酒吃着牛排配蔬菜豆汤,大约一个钟头以后,酒足饭饱的他觉得自己像是根本没受过伤一样。他年轻又健康,此时觉得失去的精力都回来了。当然了,打赢帕齐家那些暴徒的喜悦对他的恢复也作用不小。
“该回家了,弟弟,”费德里克说,“父亲肯定在揣摩我们去了哪儿,他还指望你帮他打理银行的生意呢。幸好我没有处理数字的天分,我猜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让我从政!”
“要么做政客,要么去马戏团——你适合干的也就这两样。”
“这不是一回事吗?”
埃齐奥知道,尽管父亲在家族生意方面更信赖他,但费德里克并没有因此记恨自己。如果要费德里克一辈子在银行里度过,他会无聊得活不下去的。问题在于,埃齐奥觉得自己也跟哥哥一样。不过在眼下,距离他穿上佛罗伦萨银行家的黑色丝绒外衣、戴上金链子的那一天还有些时日,他决定尽可能地享受这段自由而无拘无束的时间。但他并不知道,这段日子将会多么短暂。
“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了,”费德里克在说,“如果你不想挨一顿臭骂的话。”
“他也许会担心我们。”
“不会的——他知道我们能照看好自己,”费德里克好奇地看了眼埃齐奥,“但我们最好抓紧时间了,”他顿了顿,“要不要来比一场?赛跑之类的?”
“跑到哪里为止?”
“这样吧,”费德里克的目光越过月光照耀下的城区,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塔楼,“以天主圣三大殿的屋顶为终点。如果你还有那个力气的话——反正那儿离家也不远了。只不过有个限制。”
“什么?”
“我们要走的不是街道,而是屋顶。”
埃齐奥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们走着瞧。”他说。
“很好,小乌龟——跑!”
费德里克二话不说便迈开步子,像蜥蜴那样灵活地爬上附近的一堵粗灰泥墙。他在屋顶停下脚步,在红色的圆形瓦片间显得摇摇欲坠,但他大笑几声,便再次迈开步子。等埃齐奥爬到屋顶时,哥哥已经领先了二十来码。埃齐奥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追逐的兴奋让他忘记了伤痛。接着他看到,费德里克纵身一跃,跨过漆黑的虚空,轻巧地落在稍低处那座灰色宅邸的平坦屋顶上。他向前跑了几步,然后等待着。埃齐奥看着自己脚下足足八层楼高的深渊,不由得心生畏惧,但他宁死也不愿在哥哥面前示弱,于是他鼓足勇气,奋力跃出,在身体划过空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下方远处、由月光照亮的花岗石街面。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自己的判断出了错,因为那堵坚硬的灰色墙壁仿佛正迎面朝他扑来,但不知怎么的,它又突然间矮了下去,他落到了屋顶上,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毕竟还是站着的。他呼吸粗重,心情却很愉快。
“我的弟弟啊,你还有很多要学的,”费德里克嘲笑完,便再次迈开步子,化作一道阴影,飞快地穿过烟囱之间。埃齐奥也跑了起来,在狂热的追逐中忘记了害怕。更多的深渊出现在他面前,有些只是小巷,还有些却是宽阔的大道。费德里克不见踪影。突然间,天主圣三大殿的塔楼耸立在他前方,塔楼下便是教堂那略带坡度的红色屋顶。但在接近的途中,他想起教堂坐落于广场中央,因此它的屋顶与周边房屋的距离远比他跃过的那些远得多。但他此时不敢迟疑,也不敢减慢速度——他只能祈祷教堂的屋顶比他的起跳点更矮些。只要他带着足够的冲力跳出去,跃入空中,剩下的事就让地心引力去操心吧。在开始的一两秒里,他会像鸟儿那样飞翔。他努力把所有失败的后果清出脑海。
脚下的屋顶边缘迅速向他接近,随后便是一片虚空。他的身体飞过空中,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双眼也被吹出了泪水。教堂的屋顶仿佛无限远——他根本不可能到达那里,而且他再也没法大笑或是打架,又或是将女子拥入臂弯了。他无法呼吸。他闭上了眼睛,然后……
他发现自己弯下了腰,以双手和双脚稳住身子,但身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屋顶——他成功了,尽管相差只有几英寸,但他成功落在了教堂的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