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阿尔诺·多里安的日记(第3/9页)

——请允许我想象一下埃莉斯会在这时做出的表情。那种半信半疑的表情。

这次的幻景和别的那些都不一样。我不知为何也在幻景里,这点和从前截然不同。

我发现自己站在热尔曼的银器作坊里,看着银匠打扮的热尔曼坐在那里,制作着一枚胸针。

在我的注视下,他抱住脑袋,开始喃喃自语,仿佛头脑中有某个声音在质问他。

这是怎么回事?我思索起来。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声音传来,让我吃了一惊。

“精彩。你击败了恶人。你脑袋里的这幕道德剧就是这么来的?”

幻景里的我转过身,看到了发话者,却发现那是另一个热尔曼——年纪更大,我也更熟悉的那个。

“噢,我并不真的在这儿,”他解释说,“我也并不真的在那儿。这一刻的我还在圣殿的地上血流不止呢。不过看起来,洞察之父给了我和你谈话的时间。”

场景突然变换,而我们回到了圣殿底部的秘密墓穴,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埃莉斯也不见踪影。我所看到的是从前某个时候的墓穴,在这里,年轻得多的热尔曼正走向一座圣坛,圣坛上放着德·莫莱的文稿。

“啊,”我身后的那个“向导”热尔曼说,“我的最爱之一。你看,我那时并不理解脑海里萦绕的景象。金色的高塔,闪耀银光的城市。我以为自己快发疯了。然后我发现了这儿——雅克·德·莫莱的墓穴。看了他的著作以后,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明白我以某种方式和几百年前的德·莫莱大团长联系在一起。明白我是被他选中的人,注定要清洗骑士团数百年来的堕落与腐化。我的责任是净化这个世界,让它恢复成洞察之父希望的样子。”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而高阶圣殿骑士们正在向热尔曼下达判决,要将他逐出骑士团。

“先知们在自己的时代通常都不受赏识,”他在我身后解释道,“流亡和贫苦迫使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策略,并寻找达成目标的新途径。”

场景又一次变换,我的眼前出现了恐怖统治时期的景象。断头台的利刃抬起又落下,就像钟表的滴答声那样,从不间断。

“无论会带来什么后果?”我问他。

“旧的秩序毁灭,新的秩序才会诞生。如果人类生来就会惧怕不受限制的自由,那就更好了。尝过混乱的滋味以后,他们就会想起自己为何渴望服从了。

接着场景再起变化,我们又回到了墓穴里。这次是在爆炸夺走埃莉斯生命的几秒钟之前。我看到了她挥出决定性一刀时的表情,希望她知道自己父仇得报,希望她的灵魂能因此安息。

“看起来我们要在这儿告别了,”热尔曼说,“记住,进步的脚步很慢,但它不会停止,更不会后退。你做所的只是在拖延无可避免的事。一个人的死无法阻止进步的潮流。或许我没能引领人类回归应有的秩序——但总有人能办到的。每当你回忆她的时候,就好好思考这件事吧。”

我会的。

在她死后的几个星期里,有件事始终困扰着我。我和埃莉斯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久,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但为什么到了最后,我才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她?

我了解小女孩时的她,但并不了解成长为女人的她。我和她一起长大,但始终没有机会去欣赏埃莉斯成熟的美。

现在我永远也没有机会了。我们的未来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心隐隐作痛。我心情沉重。我为失去的爱哭泣,为已逝的昨日和永不会到来的明天而哭泣。

我为埃莉斯哭泣,她虽有缺点,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就在她死后不久,有个名叫拉多克的男人来凡尔赛见我。他身上的香水味只能勉强掩盖强烈的体臭,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这样一行字:“只能在我死后打开。”

封蜡是破开的。

“你读过了?”我问他。

“是的,先生。我心情沉重地遵守了指示。”

“这封信只能在她死后打开。”我用颤抖的语气说。

“是的,先生。收到这封信以后,我就把它放进了衣橱里。说实话,我希望永远不用打开。”

我盯着他。“告诉我实话吧,你在她死前读过了没有?因为如果你读过了这封信,或许就能设法阻止她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