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美国(第6/8页)

在新奥尔良时,女人们开始来找她,后来男人们也来了,来买治疗用的药物和爱情媚药,还有小神像。其中有黑人,也有白人。拉维瑞一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也许他们喜欢这种声望,喜欢拥有一个让别人害怕和尊敬的奴隶。然而他们并没有卖给她自由。

到了晚上,苏琪会溜到小河边,她在那里跳卡林达舞和邦布拉舞。就像圣多明哥和她家乡的那些舞蹈者一样,在小河边跳舞的人也有一条黑蛇,作为他们的伏都教[39]信物。但即使这样,来自她家乡的神明还有非洲其他地区的神明,并没有像附在她兄弟和圣多明哥岛人的身体上那样附在她身上。她仍然坚持向他们祈求,呼唤他们的名字,祈求他们的恩赐。

当初,白人们谈到圣多明哥岛的奴隶起义以及必定失败的结局时,她曾在一旁仔细偷听着——“想想看!一个被食人族占领的岛!”——后来,她发现他们不再谈论此事了。

很快,她发现他们假装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圣多明哥岛的地方。至于海地这个名字,更是从来无人提及。仿佛整个美国都觉得,只要坚决不承认,他们就可以让一个庞大的加勒比海岛屿在他们的意愿下不复存在。

在苏琪的照料下,拉维瑞家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最小的那个孩子牙牙学语时还不会叫她“苏琪”,只叫她祖祖妈妈,这个名字就此保留下来。这一年是1821年,苏琪已经五十多岁了,但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得多。

她比在卡比多门前卖糖果的老萨尼缇・戴德知道更多的秘密,比自称伏都女王的玛丽・萨罗佩知道得更多。她们两个都是成为自由人的黑人,而祖祖妈妈至今还是个奴隶。正如她主人说的,到死都是奴隶。

那个前来找她的年轻女人想知道她的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成为帕瑞斯寡妇。她有着高高的胸脯,年轻而骄傲。她体内流动着非洲的血,还有欧洲的血和印第安人的血。她的皮肤是红棕色的,秀发闪耀着黑色的光泽,眼睛黑亮而傲慢。她的丈夫杰可・帕瑞斯可能已经死了,他有四分之三的白人血统,出生在一个曾经很荣耀的家庭里,从圣多明哥岛搬到这里来。和他年轻的妻子一样,他们都是生来自由的人。

“我的杰可是不是已经死了?”帕瑞斯寡妇问。她是专为女人做头发的理发师,从一个家庭干到另一个家庭,为新奥尔良优雅的女士们梳头发,让她们光彩照人地参加当地的社交活动。

祖祖妈妈用骨头占卜,然后摇摇头。“他和一个白女人在一起,在这里北面的什么地方。”她说,“是一个长着金色头发的白女人。他还活着。”

这并不是魔法。在新奥尔良,人人都知道杰可・帕瑞斯到底和谁私奔了,也知道那个情妇的头发颜色。

祖祖妈妈惊讶地意识到,寡妇帕瑞斯似乎还不知道她的杰可就躲在科尔法克斯市,每天晚上都把他那混血儿的小鸡鸡插进那个粉色皮肤的女人体内,或者说,在他还没有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些晚上。喝醉之后,他那个鸡鸡除了撒尿,什么也干不了。也许这些她都知道,也许她是为了其他原因来找她。

寡妇帕瑞斯每周都来看望这个老女奴一两次。一个月后,她给老女人带来了礼物:束头发用的缎带、果仁蛋糕,还有一只黑公鸡。

“祖祖妈妈。”那女人说,“现在是时候把你知道的东西教给我了。”

“是的。”善于辨别风向、判断形势的祖祖妈妈说。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寡妇帕瑞斯坦白说,她出生时长着有蹼的脚趾,这意味着她也是双胞胎,但在子宫里杀掉了她的孪生姐妹。祖祖妈妈别无选择。

她教给那女人把两颗肉豆蔻种子的核仁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直到绳子断掉。然后就可以用它治愈心脏杂音。把从来没飞过的鸽子切开,放在病人的头上,可以让病人退烧。她教她怎样制作许愿袋,那是一个小小的皮袋,里面放着十三枚一分钱硬币、九粒棉花籽,还有一根黑公猪的猪鬃。祖祖妈妈教她如何摩擦袋子,让愿望实现。

寡妇帕瑞斯学会了祖祖妈妈教给她的一切知识。可实际上,她对那些神灵没有任何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实用的巫术。比如说,把一只活青蛙放在蜂蜜里蘸一下,然后放进蚂蚁洞,等青蛙肉被蚂蚁吃掉,只剩下干净的白骨时,仔细查看就会发现其中有一根扁平的心形的骨头,还有一根钩子形的骨头。钩子形的骨头必须挂在你想得到的男人的衣服上,他就会爱上你。而心形的骨头则必须小心保存(如果遗失,你的爱人就会由爱转恨,对你凶如疯狗)。两根骨头都处理得当的话,你所爱的男人就成了你的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