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1页)

“我还能说什么呢,年轻人,”星期三说着,拿起一个用漂浮塑料做的放在鱼缸里的金鱼(“不会褪色,也不用喂食。”),“只能恭喜你的敏锐眼光了。你叫阿瑟・海多克怎么样?阿瑟是个不错的名字。”

“太平庸了。”

“喂,那你自己想一个好了。好了,我们回城里去。现在正是抢劫银行的大好时机,然后我就有点可以自由花费的小钱了。”

“大部分人只是规规矩矩地从自动取款机上取钱。”影子说。

“说来奇怪,这正是我的打算,多多少少算是吧。”

星期三在银行对面街道上的超市停车场停车,从后备厢里拿出铁箱子、一个纸夹板和一副手铐。他把手铐一端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另一端扣在铁箱子的把手上。雪还在继续下。他戴上一顶带帽檐的蓝色帽子,把一个尼龙身份牌挂在夹克衫胸前的口袋上。帽子和身份牌上都印着“A1保安服务公司”。他把存款单夹在纸夹板上。然后,他整个人突然变得懒散起来,看上去活像个退休的巡警,不知为什么,居然还挺出一个啤酒肚。

“现在,”他说,“你到超市食品柜台买些东西,再在电话旁等着。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在等你女友的电话,她的车子在半路抛锚了。”

“可她为什么要往这里给我打电话?”

“见鬼,我怎么知道?”

星期三戴上一副褪色的粉红色耳罩,关上后备厢。雪花落在他蓝黑色的帽子和耳套上。

“我看起来怎么样?”他问。

“很可笑。”影子老实说。

“可笑?”

“或者说傻乎乎的。”影子说。

“哦,傻乎乎,可笑。很好。”星期三笑起来。耳罩让他显得很可靠,同时又傻里傻气的挺可爱。他大步走过街道,沿着街边走到银行门口。影子走进超市,开始观看他的表演。

星期三在自动取款机上挂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故障”告示,然后在夜间存款机周围绕了一条红色警告带,在上面贴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告示。影子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切。

告示上面写着:“为提供更好的服务,正在维修改善中。为给您带来的暂时不便表示歉意。”

星期三转过身,面对着街道站着。他看上去很冷,像个低级保安员。

一个年轻女人走过去要用取款机,星期三摇摇头,解释说机器坏了。她诅咒了一句,然后马上道歉,走开了。

一辆车子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拿着一个灰色的小钱袋和一把钥匙走出来。影子看见星期三向他道歉,让他在纸夹本上签名,检查了他的存款单,有点吃力地开了一张收据,然后把副本存下来。最后,他打开自己黑色的大铁箱,把那男人的钱袋放了进去。

那人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跺着脚,不耐烦地等着这个老保安做完这一套毫无意义的行政规定,这样他才能放下准备存的钱,逃离寒冷,赶快走人。一拿到存款收据,他立刻钻进汽车离开了。

星期三带着铁箱穿过街道走过来,在超市里买了一杯热咖啡。

“下午好,年轻人。”经过影子身边时,他慈祥地笑着和他打招呼,“天气可真够冷的。”

他走回街对面,从人们手中接过灰色的装钱的袋子或信封。星期六下午,正是大家把一天的营业收入或者一周的工资存进银行的日子。他戴着可笑的粉红色耳罩,是工作认真负责的老保安。

影子买了几本杂志,《火鸡猎手》《人物》,还有《世界新闻周报》——原因是封面上那张可爱的大脚怪照片,接着观看窗户外面。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白胡子的中年黑人男子问他,他看起来好像是这里的经理。

“谢谢,伙计,不需要。我在等一个电话。我女友的车子半路抛锚了。”

“可能是汽车电池的问题,”那人说,“那东西只能用三年,或者四年,可人们总忘记换新的,其实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没错。”影子说。

“在这儿等吧,大个子。”经理说完,又回到超市里面了。

大雪把街景变成玻璃雪球内的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影子欣赏着,被深深打动了。他听不到街对面的说话声,感觉好像在看一部默片时代的电影,只能看到表情和动作:老保安是个有点粗暴但认真负责的家伙,也许是有点儿装模作样,但绝对是出于善意的。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钱交给他,然后走开,他们因为认识他而感到有些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