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729封情书(第8/13页)
我总是满眼潮湿地看着那个日期,1993年4月5号,那也是我给宁写第一封信的日子。但是我一看见那句把信压在路边砖头下的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是什么原因叫于箫最后没有把信给我呢?那天,他究竟有没有把信压在路边的砖头下呢?我想,他大概想先偷偷地放在那里,然后告诉我那里有什么好东西好叫我去拿。可是为什么15年前该给我的信却一直收到现在呢?
仔细看看,这封信里也有答案。大概是因为于箫怕我告诉老师,那时候将这种事告诉老师,他就永不能翻身了。或许大概就是因为他怕我。小时候的于箫一直怕我,现在想来,那不应该是单纯的怕,也有羞涩的成分。
于箫在后面的信里没有提及第一封没有给我的信的事,因为在他去美国之前,所有的信他都是当做第一封来写的,每一封信都把前面所写的作废,然后鼓起勇气要给我,到最后都没有给我。后来他在美国写的那些信终于是连贯的了,终于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千篇一律的用尽力气的表白了。
甚至在我和阿木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在试图像我表白。他在信里说:“不是终点总不会安稳地停留,但是也不能不允许中途休息,我在最后等你……”
看于箫的信,我明白了,其实他远比我苦。
虽然我一直思念宁,但是宁不在我身边,所以大多数的日子,我还是可以自由地控制我的感情。而于箫,他在每天都看见我的情况下,如何一边掩藏自己真实的感情一边和我称兄道弟的?这种苦,显然更甚于我。
我本不想告诉妈妈我和于箫在恋爱,但是于箫恨不得立刻告诉全世界的人他和我恋爱了。他第一个告知的人就是我妈妈,我刚对他说完我们恋爱吧,他就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说:“阿姨,你从此不用再安排唐零相亲了,她今天看上我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朋友之中风靡开来,直到有一天许然给我打电话,我才忽然想起她来。
许然在电话里就说了一句话,她问我:“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许然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后来我问于箫:“许然怎么办呢?”在许然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几乎要忘记这个问题了。
“她的人生自有她的过法,你不用担心。”于箫笑着安慰我。
就算我担心也无济于事,在这件事情上,我谁也解救不了,而我唯一能成全的是于箫。
只是,我没有想到许然会如此决绝。报纸上电视上铺天盖地地关于许然自杀的消息来得非常迅猛,并且叫人猝不及防。但我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相信最后竟然是抢救失败。
谁离去都不及许然的离去叫我自责、悲伤和不知所措。
那个人,她生在我的记忆里,生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她像一汪水,与我融汇,并且无法分离。她曾经站在屋外,大声喊:“唐零,出来玩啦!”她曾经没有一句怨言地跟在我身后,随我一起折柳枝编帽子,她曾和我一起提着竹篮遍地寻找蒲公英,听说可以采来当药材卖,我们说好卖了钱买铅笔或者硬壳的笔记本。我们还有很多说好的事,比如,我说好不和她争于箫……
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了。
在得知许然自杀的消息的第二天,我对于箫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我将于箫给我的那个装着他101封情书的小箱子还给他。
于箫不接,无奈地问我:“是因为许然吗?是因为许然对不对?这不是你的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跟我也没有关系。她本来就走了错路了,最后她弄到自己身败名裂,她过不下去了,但是又没有回头的路了。本来她以为我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没有道理为她的所有错误买单!唐零,你想清楚!”
“好吧,那我们就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你了解我,至少现在,我无法面对你。”
于箫看了看我,没有再坚持。他气愤地抓了一下头发,然后接过那个箱子,说:“今天你还给我,明天它们就会是一团灰烬,因为我希望一切再一次从头开始,就像我给你的那个音乐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