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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语是什么样的?”
“奥亚撒会告诉你的。不会跟其他东西弄错的,你不必为那方面的事情劳神。还有一点,我没有特别的理由认为我回来时会受伤。但为防万一,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我们可以吐露秘密的医生,不妨在你放我出来时一并把他带来。”
“汉弗莱行吗?”
“正合适。现在我还有些个人事情要做。我的遗嘱里没有考虑到你。我想要你知道为什么。”
“亲爱的老伙计,我以前可从未考虑过你遗嘱的事。”
“你当然不会考虑。然而,我本想给你留下点什么。没给你留的原因是这样的:我就要消失了,也有可能回不来了。完全可以想象,也许是谋杀试验。如果是这样,怎么小心也不算过分。我是为你好。此外,还有一两个私人安排。”
我们把头凑在一起,讨论了那些事情好长时间,而那些事情通常都是和亲戚而不是和朋友讨论的。我比以前更了解兰塞姆了。从他提出要我照顾的几个怪人和那句“如果我碰巧能做点什么”,我认识到了他无比仁厚的博爱之心。我们谈话时,分别的阴影和墓园的阴郁开始强烈地向我们袭来。我发现自己注意到并喜欢上他那些小动作和表情,就如我们一直只注意我们所爱的女人,却只是在一个男人的弥留之际,或一个可能致命的手术日子逼近之时,我们才会注意到那个男人。我感受到了我们无可救药的怀疑本性;我几乎不能相信现在真真切切就近在眼前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可以掌控的东西,几小时后就会在我的记忆里变成无法接近的意象——甚至马上会变得虚无缥缈。最后,我们避免谈一些话题,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夜已经很凉了。
“我们得马上走。”兰塞姆说。
“要等到他——奥亚撒回来吧。”我说,虽然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我希望早早结束。
“他从未离开过我们,”兰塞姆说,“他一直在这个小屋里。”
“你是说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隔壁等待着?”
“不是等待。他们永远不会有那种经历。你我知道等待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有一个会累或会烦躁不安的身体,因此就有一种累加的延续感。另外,我们可以区分上班和闲暇时间,因此有‘休闲’的概念。他们可不这样。他一直在这儿,但如果说那是等待,无异于说他整个生命都是等待,就等于说树林中的一棵树在等待,或阳光在山坡上等待。”兰塞姆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他说,“你也累了。我会在那匣子里睡得很香。咱们把它拖出去。”
我们走进隔壁房间,兰塞姆站在一团不是等待着,只存在着的普通的火跟前。在那里,由兰塞姆做翻译,我以某种形式被介绍给它,我也就这件大事起了誓。然后,我们取下后窗帘,迎来了令人不舒服的灰色早晨。我们俩把那个匣子和盖子架出去,匣子和盖子冷得很,手指头像被针扎的一样。草地上的露水很大,我的脚立刻就湿透了。那个艾迪尔和我们在一起,就在外面的小草坪上,单在大白天我几乎看不到它。兰塞姆给我看了盖子的扣钩,给我展示怎样才能扣上。然后,我们痛苦地闲荡了一小会儿。最后时刻来临时,他回到了房间,出来时已脱光了衣服:一个暗淡阴冷时刻出现的高大、苍白、战栗和疲倦的稻草人。进了那个该死的盒子里之后,他让我在他眼睛和头上系一条厚厚的黑绷带。然后,他躺下来。我那时不了解金星,也不相信还会真的再见到他。如果我当时胆子大,我会背弃那整个计划的。但是,另一个东西——那个没有“等待”概念的生物在那里,我很害怕。我怀着至今都在噩梦里重现的那种情感,把那冰冷的盖子扣在活人上面,然后退后几步。我回到屋里,浑身不舒服。几小时后,我关了小屋门,回到了牛津。
好几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一年多一点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我们被袭击,听到坏消息,希望被延误。整个地球充满黑暗,成了令人痛苦的栖居地,直到有一天奥亚撒又来到我身边。此后,汉弗莱和我匆匆外出,站在拥挤的走廊里,下半夜在风呼呼叫的月台上等待着。最后,我们终于在一个晴朗的、阳光灿烂的清晨站到了一小块野草深深的荒地里(兰塞姆的花园成了这样),对着日出看到一个黑点。一个匣子几乎毫无声息地落在我俩之间。我们跳上前去,一分半钟之内便打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