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罪中罪(第12/13页)

蒂凡尼彻底投降了。

城市中的浓雾像厚厚的帘幕,普劳斯特太太穿过这浓雾,匆匆走向阴森森、黑沉沉的丹迪监狱。她所到之处,连雾气都驯顺地向两边退避,等她走过之后,它们才再次合拢。

监狱长正在大门口等着她,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麻烦你了,太太。但是我们觉得,有件事最好先让你了解一下,然后再正式开始调查处理。我知道女巫们现在有点不受人欢迎,不过我们一直都是把你当家人看待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你父亲。他太能干了!用七点二五秒就可以吊死一个犯人!绝对的无可匹敌。再也见不到像他那样的刽子手了。”监狱长说,他变得严肃起来,“言归正传吧,太太,你待会儿要看到的那一幕,是我希望自己永远都别再看到的。它真的让人心里很乱。我想,到了这种时候,就非找你不可了。”

普劳斯特太太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把斗篷上的水珠抖掉,她能嗅出空气中悬浮的恐惧。远处传来了呼号声和哐啷哐啷的乱响——当一座监狱里出问题的时候,你总能听到这样嘈杂的声音。监狱,究其定义,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大群人全都挤在一起,所有的恐惧、仇恨、忧虑、惊惶和虚妄一个摞在一个之上,你想喘口气都做不到。她把斗篷挂在门边的钉子上,搓了搓手:“你刚派到我们店里的那个孩子跟我说,有什么人越狱了?”

“是的,是第四区的一个犯人,”监狱长回答,“名字叫麦金托什,你还记得吧?他进来有一年左右了。”

“哦,对对,我记得,”普劳斯特太太说,“当初审判他的时候,只审了一半就审不下去了,因为陪审员都吐个不停。他的事确实恶心。可是从来没人能从第四区越狱呀。窗户上的栅栏不是钢做的吗?”

“栅栏都让他给掰弯了,”监狱长干巴巴地说,“你最好自己去看看。我们看了都心惊肉跳的——我实话实说啦。”

“我记得麦金托什不是什么大块头。”普劳斯特太太说着,随监狱长一起匆匆穿过阴湿的走廊。

“你说得没错,普劳斯特太太。他是个小矮个儿,很猥琐的一个人。下个礼拜就该上绞架了。牢房的栅栏硬是让他给拔了下来,那本来是身强力壮的人拿着撬杠都撬不下来的。然后他跳窗逃了出去,窗户离地面可足足有三十英尺呢。这绝对不正常,绝对有问题。可是他还干了一件事——我的天,那才可怕呢,光是想想我都想吐。”

一个守卫站在麦金托什曾经住过的牢房门口,但是在普劳斯特太太看来这实在没道理——麦金托什都不在了,何必还要派人把守呢。看到她走近,守卫恭敬地伸手碰了碰帽檐。

“早上好,普劳斯特太太。”他说,“能够见到史上最强刽子手的女儿,荣幸之至。他从业五十一年,从没有过一点失误。现在的刽子手特鲁伯,也是个不错的人,可是有时候他吊死的人还要在空中弹那么一弹,这就有点不专业了。你爸爸还有着大无畏的精神,见到罪有应得的犯人,就一定要把他绞死,绝不怕亡灵用什么地狱之火和恶魔之灾来报复他。你记着我的话,就算是恶魔之类的东西来了,他也会追上去把它们绞死的!七点二五秒就吊死一个人,多么出色的人才!”

普劳斯特太太却没有听他的话,她的眼睛盯着地板。

“让一位女士看到这么可怕的景象,确实太不应该了。”守卫接着说。

普劳斯特太太恍恍惚惚地答了一句:“弗兰克,有事务要处理的时候,女巫就不是什么女士了。”然后她嗅了嗅牢房里的味道,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骂得实在太难听,弗兰克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离奇,想不出是什么东西把他附体了?”

普劳斯特太太挺直了身板。“我不觉得有什么离奇的,弗兰克,”她严肃地说,“我知道是什么东西附到了他身上。”

浓雾涌向了街边的屋墙,为的是给普劳斯特太太让路。她正向着第十鸡蛋大街匆匆走去,在身后的一片晦暗中留下一个“普劳斯特太太形”隧道。

德里克正在恬静地品着一杯可可,他的妈妈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屁声冲了进来。他抬起头看了看,皱着眉:“你觉得那算不算是降B调,妈?我听着不像。”他伸手去柜台抽屉里拿调音叉,可是他妈妈却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