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要融化的女孩(第5/13页)

于是她把钥匙给布莱恩递了回去。

他的脸色开朗起来。“我们肯定会给你送饭送水的,”他说,“你总不能全靠吃苹果活着!”

蒂凡尼在草堆上坐了下来:“实话跟你说,待在这里其实挺舒服。什么地方要是有山羊打嗝儿,就会变得暖暖和和的,你说是不是挺好玩?你别担心,我不会吃苹果的,有些苹果倒是应该翻一翻,不然就要烂掉了。我在这里的时候,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只是,我既然被关在这里,就不能出去了——没法给人配药,也没法给人剪指甲,什么忙也帮不上了。你妈妈的腿这阵子怎么样?我希望还好吧?呃,你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用用那个洞口,方便一下。”

她听到他上了楼。这么把他打发走有点狠心,可她还能怎么样呢?她四处看看,捧起一堆特别脏的陈年稻草,大概已经很久没人碰过它们了。爬的、跳的、扭来扭去的,各种小生物都匆匆逃了开去。在她四周,可能是觉得没有危险了,噼啪菲戈人纷纷露了头,还抖落着身上小片的草叶。

“快去把我的律师请来,拜托啦,”蒂凡尼轻快地说,“我想他会很喜欢在这个地方工作的……”

癞蛤蟆律师果然热情高涨,他知道这次接办蒂凡尼的案子,他将得到丰厚的报酬(以甲壳虫的形式来进行支付)。

“我想,我们可以告他们一个‘非法囚禁’。法官们最恨非法囚禁,如果真要把什么人关进监狱,法官们也觉得应该由他们来下这个命令。”

“哦,不过事实上我是自己把自己关到这里来的,”蒂凡尼说,“这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嘛,我们目前不必太忧虑。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算是完全自主的举动,毕竟你的行动自由是受了限制的,而且你又受了恐吓。”

“没有啊!我只是特别气愤罢了!”

癞蛤蟆一掌按住了一只逃跑的草鞋虫:“你今天是受到了两个贵族成员的审讯,在场的还有四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对吗?没有人预先通告过你会有这场审讯吧?也没有人跟你宣讲过你所享有的人身权利吧?你还说,男爵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认定是你杀害了他的父亲和城堡里的厨娘,还偷盗了一大笔钱财?”

“我想罗兰也不愿意相信那些,”蒂凡尼说,“是有人编谎话,欺骗了他。”

“那咱们就必须揭穿谎言,嗯,必须的。他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到处指控别人是谋杀犯。这会让他倒大霉的!”

“哦,”蒂凡尼说,“我可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很难辨别出癞蛤蟆有没有笑,所以蒂凡尼只好猜测着说:“我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

“没有,其实没什么可笑的,只是有点让人感慨,实在要说的话,还有点黑色幽默,”癞蛤蟆回答,“我所说的‘黑色幽默’,意思就是让人想哭又想笑。不论放在哪里,这个年轻人对你的指控要是成立了,都足以把你送上断头台,可你却还顾得上担心他有什么闪失!”

“我知道我这么做挺没劲的,可他毕竟是受公爵夫人的唆使,他的未婚妻又是那么一个——”她的声音停住了。从大厅那边通向地牢这里的石头台阶上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一点也不像卫兵们的脚步声那么沉重(他们穿的都是底子上带平头钉的大皮靴)。

来的是丽迪莎,罗兰未来的新娘,穿着一身白衣服,泪流满面。她伸手抓住牢门上的铁栅栏,伏在上面,哭个不停——不是号啕痛哭,只是无休止的啜泣,涕泪交流,还在袖口里不停地摸索着那块早已被眼泪浸透的蕾丝手绢。

她并没有真的看着蒂凡尼,她只是冲着蒂凡尼的方向哭诉着:“我真抱歉!我真的对不起你!你该会怎么看我啊?”

唉,当女巫难就难在这里。就是站在这里的这个丽迪莎,曾经在某一天晚上让蒂凡尼禁不住都想用蜡给她做个小人,然后拿针扎扎它什么的。她当然没有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因为那是不应该做的,是女巫们都极不赞成的,而且又太残忍、太危险——主要也是因为她没有找到针。

而现在呢,这个倒霉的丽迪莎看起来好像有莫大的痛苦,苦得她连内敛和自尊都不顾了,任凭它们被滚滚的泪水冲走。这眼泪怎么就不能把敌意也冲走呢?可是说实话,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敌意,有的只不过是一种不开心的感觉。蒂凡尼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金色的秀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位贵夫人。童话书里早就规定必须如此了。她只是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