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欺骗的外表(第5/14页)

艾森勒向卡力安·拉姆辛瞥了一眼——这个男人一直安静地立在泰诺比身后,似乎连呼吸都没有。她只是瞥了他一眼,那头鬓发斑白的鹰立刻低垂下眼睛。片刻之间,艾森勒看见了自从她心爱的布瑞死后再没有出现过的情景——一个男人看着她,不是看着一位女王,而是看着一个女人。惊讶的情绪让她不由得停止了呼吸。泰诺比的目光从她的舅父移到艾森勒身上,嘴角似乎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愤怒涌上艾森勒的心头。即使是卡力安的眼神也无法像这个微笑一样,让这件事变得如同春天的泉水一样透彻。这个小丫头想让这个男人当她的丈夫?这个小丫头以为……突然间,悲伤代替了愤怒。艾森勒在更年轻的时候,就曾经为她寡居的姊姊耐泽丽安排过婚事,当时那样做是为了国家的需要。不管耐泽丽一开始怎样反对,她还是爱上了伊斯米克爵士。长久以来,她也安排过其他许多婚姻,这甚至让她觉得婚姻不再是什么神圣的事情了。她又看了卡力安一眼,这次是相当长久的注视。他满是皱纹的脸已经恢复了庄重的神情,但那种眼神还没有褪去。她的伴侣一定要是个刚强的男人。她可能没怎么照顾她的亲族,但至少她一直在为她的孩子们争取能够享受爱情的机会,而且她也绝不会亏待自己。

“与其在闲聊中浪费时间,”艾森勒仍然不能完全抑制住自己的喘息,“不如现在就开始我们要做的事情。”光明烧了她的灵魂吧!她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不是第一次遭遇求婚者的女孩。“好吗?”她问道。这一次,她的语气变得足够严厉了。

他们已经在秘密信函中就各种问题达成了共识,一切计划也要等到他们向南进军,依照情势的变化再做调整。这次聚会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边境国简单而古老的仪式。自从世界崩毁以来,这个仪式史籍所载只有七次——当其他人纷纷退却的时候,边境国的君主们将团结在一起,策马向前。

艾森勒吸着凉气,用匕首划过左手掌。泰诺比带着笑意割破了自己的手心。培塔和埃沙的脸上自始至终都轻松如常。四只手紧紧握住,从心脏里流出的血汇聚在一起,然后落在地上,融入岩石般的硬土之中。“永为一体,直到死亡。”埃沙说。他们全都随着他说道:“永为一体,直到死亡。”这是他们以鲜血和大地立下的誓言。现在,他们必须去找兰德·亚瑟,去做他们必须做的事情,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确认图兰娜可以不需帮助就能在软垫上坐稳之后,维林便站起身,离开了这个颓然垂首、喝着水或者是在尝试要喝水的白宗姊妹。图兰娜的牙齿一直在银杯的边缘颤抖,这一点并不令人吃惊。帐篷的入口非常低,维林不得不弯下腰才能走出去。疲倦立刻像锤子一样插进了她的腰椎。维林不害怕自己背后这个穿着黑色粗羊毛长袍的女人,她紧紧地握持着这个女人的屏障,而且以图兰娜现在的状况,即使维林放开屏障,她在几个小时之内大概也很难导引出一个火星,更不可能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从背后偷袭维林,即使她可能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并不是白宗的思维方式。

艾伊尔人的营帐覆盖了围绕凯瑞安的大片山丘,低矮的土色帐篷之间,只看见不多的几株孤树,空气中悬浮着淡薄的尘埃。但炎热、尘土和头顶喷着怒火的太阳,都无法对艾伊尔人造成任何困扰,他们在营帐之间为了各种事情来回奔忙,让这里仿佛变成了一座都市。在维林的视野中,到处都有男人在屠宰牲畜、修补帐篷、打磨刀具和制作他们穿的软靴。女人们在篝火上烘烤或烹煮食物,制作女红,一边照看着小孩子们。到处都有穿白袍的奉义徒来回奔忙,运送物品、拍打地毯、照顾驮马和骡子。当然,这里没有小贩和商铺,也没有牛车马车。与其说是一座都市,不如说是上千个村庄聚集在一起。男人的数量远超过女人,除了用力锤击铁砧的铁匠以外,所有没穿白袍的男人都带着武器,大多数女人也是如此。

这里的人口数量肯定比得上一座大型都市,几名遭囚的两仪师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维林看见在距离她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有一名穿黑袍的女人正蹒跚而行,她拖着一块牛皮,堆在牛皮上的岩石几乎和她的腰一样高。兜帽遮住了她的脸,但在这里,除了那些被俘虏的姊妹以外,没有人会穿黑袍。一名智者在那黑袍女子旁边来回踱着步,她的周身有至上力的光晕,旁边还有两名枪姬众。每当那名姊妹脚步迟缓的时候,她们手中的鞭子就会立刻抽过去。维林不知道艾伊尔人是不是故意要让她看到这一幕。今天早晨,她已经看见柯尔伦·希尔丹睁大了双眼,汗流满面地背着一个盛满沙砾的大篮子,在一名智者和两名高大的艾伊尔男人的看押下,踉跄地爬上一道山坡。昨天她看见的是萨伦妮·耐姆达,艾伊尔人让她从一个皮桶里用双手舀起水,倒进另一个皮桶里。他们用鞭子抽她,催赶她加快速度,但如果她洒出一滴水,立刻就会招致更凶狠的鞭打。萨伦妮曾经偷偷问维林,为什么要让她们做这些事,但她显然没有期待维林给她答案。维林还没有来得及对她说话,枪姬众们已经又在抽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