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塔(第5/7页)
一栋巨森灵建筑的周围搭着脚手架,它大部分的轮廓都隐没其中,沐瑞只能看到绿白相间的弯曲的砖墙。巨森灵石匠在脚手架上来来去去。其中一些正在用一台立在街上的木质大吊车吊起一大块白色石料。巨森灵的作品有时也需要修理,而人类石匠无力模仿他们的工艺。一个巨森灵正站在一架搭在地面和第一层平台之间的梯子旁边,他穿的黑色长外套下摆直垂到鞋面,胳膊底下夹着一卷纸,显然是施工计划。即使在匆匆一瞥之下也很难把他看成人类,因为他的身高实在无法让人忽视,沐瑞骑在马上也只能平视他的一双大眼。更不必说那双从头发里探出来的穗状长耳,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巨鼻,还有一张开就把脸分成两半的大嘴。他的眉毛像胡子一样垂到脸颊。她坐在马上向他深鞠一躬,他也以同等敬重的方式回礼,轻触垂到胸前的一缕胡须,但他的耳朵在抽搐。他转身爬上梯子,沐瑞恍惚看到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任何来到塔瓦隆的巨森灵都认得见习生的着装。
沐瑞的脸红了,她用眼角瞅了瞅史汪,留意她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然而史汪却仍在观察史泰勒。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巨森灵。有时她也会像这样完全沉浸在谜题中,但是连巨森灵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吗?
他们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艾林达门,这道门很宽,即使五六辆马车并排通行也不显得拥挤,两侧的高塔筑有雉堞。塔瓦隆的白色高墙被修筑在河中的众多高塔所环绕,但没有一座如桥头塔般高耸而坚固。镶嵌青铜的城门敞开,但是在门塔中执勤的守卫随时可以命令下面关闭城门。路的两侧还有二十多个执戟的卫兵,正在时刻注意人数稀少的通行者。沐瑞、史汪和他们的护卫像磁铁一样引来了他们的关注,或者说如此显眼的是她们的彩纹裙服。没有人质问为什么见习生可以离开城市,这说明刚才已经有一队寻访者从这道门经过了。城门口完全不似大街般熙熙攘攘,几乎无人通行。所有想在塔瓦隆的城墙之内寻求庇护的难民早就已经进城了。而城内虽然一片歌舞升平,却还没有人认为形势已经安定到可以动身离开。路旁一侧,一个肩膀宽阔的守卫向史泰勒点了点头,后者只略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而没有停下脚步。
在马蹄踏上桥头的那一刻,沐瑞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这六座桥本身就是奇景,它们是在至上力的辅助之下建成的,长达一里的石砌镂刻桥面横跨河面直取对岸,其下没有任何支撑结构。桥下的最高点足以供最大的河船通行。但令她不能自已的不是大桥本身,而是她已经身处城墙之外这个事实。两仪师会严厉地警告每一个初阶生,踏足桥上就意味着逃跑,而逃跑是一个初阶生除了谋杀之外所能犯下的最严重的罪行。这条禁令同样约束着见习生,只不过她们不再需要告诫。现在她已经出城了,就像两仪师一样自由。她又瞥了一眼周围的护卫,好吧,几乎一样自由。
当他们走到离河面有五十多步的桥中央时,史泰勒突然勒住了缰绳。难道他停下来是想看远方龙山拔地而起的景色,看那断峰喷出缕缕烟气?他脑子有毛病吗?方才的狂喜让沐瑞暂时忘记了严寒,现在扫过亚林德·爱瑞尼河的阵阵强风吹打着她的斗篷,很快就让她意识到这里究竟有多冷。烧焦木炭的恶臭在风中显得格外强烈。她突然意识到号声已经停歇了。不知为何,这异常的安静却更像是个恶兆。
她又看到桥墩下面有一群骑手,大约有九到十人,正在观察城墙。突然号角为何停歇显得不再重要了。那些骑手的胸甲闪亮如银,个个都披着雪白长斗篷,下摆直垂到胯下坐骑的马臀。拥抱真源让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活力和喜悦,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增进视觉。和她怀疑的一样,这些人斗篷的左胸处都绣有一轮光芒万丈的金色太阳。他们竟胆敢封锁塔瓦隆的桥?没错,虽然此时通行的人只有她、史汪和一小队护卫,但无论所涉人数多寡,律法同样适用。实际上,正是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才使得这次冒犯显得如此之严重,几乎无法容忍。
“掌旗官史泰勒。”她大声道,“决不能让白袍子以为他们可以肆意恐吓白塔的修习者和塔瓦隆的卫士。我们只管前进就是。”这个迟钝的人还在继续观察白袍众,几乎没怎么理她。也许她该给他个小提示,比如用一小股风之力敲敲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