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9/20页)

“黑母马!”福瑞普几乎把脸贴上窗玻璃,“同一匹黑母马。是她。”

“女巫?”

“是法尔嘉,你这白痴。”

“是她的鬼魂!”里斯帕特倒吸一口凉气,“是幽灵!她不可能还活着!她已经死了,现在变成幽灵回来了!在这万圣节前夜。”

“她会在漆黑的夜晚回来。”老人用手里的空杯子贴住肚子,“看到她的人都难逃一死……”

“抄家伙,抄家伙!”福瑞普兴奋地说,“快!守住门两边!好运在朝我们微笑!法尔嘉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她是来旅店暖身子的。寒冷和饥饿让她躲不下去了!灰林鸮和里恩斯会掏出一大笔赏钱的!抄家伙……”

房门嘎吱作响。

老人在桌面上探出身子,眯起眼睛。他视力很差,老眼昏花,又饱受青光眼和慢性结膜炎之苦。另外,这间旅店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所以他没能看清从门廊走进房间的苗条身影——那个女人身穿一件麝香鹿皮镶边的皮夹克,用兜帽和头巾遮住脸庞。但老人听力很好。他听到一个女招待含糊不清的惊呼,听到靴子踩踏地面的咔嗒声,听到旅店老板的低声咒骂。他还听到刀剑出鞘的刮擦声,以及塞普利安·福瑞普平静而刺耳的说话声。

“我们抓到你了,法尔嘉!没料到我们会在这儿吧,哈?”

“我料到了。”老人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让他浑身发抖。

他看到了那道苗条身影的动作。他听到了惊恐的呼声,听到一个女招待模糊的叫声。他没能看到名叫法尔嘉的女孩除下兜帽和围巾,没能看到她脸上的可怕伤疤——她的眼睛周围还抹着油灰,看上去就像恶魔的双眼。

“我不是法尔嘉。”女孩说道。老人看到她又动了一下,速度快得模糊不清。他看到有个东西在油灯的光线下闪闪发亮。“我是凯尔·莫罕的希瑞。我是猎魔人。我是来杀人的。”

老人这辈子见过不知多少次酒馆斗殴,早就学会了如何避免受伤:躲到桌子底下,尽可能缩起身子,抱住桌腿。从这个位置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反正也不想看。他紧紧抱着桌腿,即便桌子连同其他家具被人撞开,他也没松手。四周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荡的命令声、叫喊声、咒骂声,以及金属撞击声。

有个女招待尖叫起来,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人砸上桌面,将桌子连同老人一起推开一段距离,然后掉在旁边。老人感觉到泼洒在身上的热血,不禁叫出了声。是戴德·瓦加斯,起初想把他赶出旅店的家伙,老人根据夹克上的铜纽扣认出了他。戴德发出恐怖的哀号,四肢甩动,双手敲打着地板,鲜血狂喷不止。他的拳头碰巧打中了老人的眼睛,老人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正在尖叫的女招待倒吸一口凉气,沉默片刻,喘了一会儿,又用更加响亮的声音尖叫起来。

有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刚刚擦过不久的松木地板再次溅上鲜血。是里斯帕特·拉·坡因特,他被希瑞一剑劈开了侧颈。但老人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他也没看到希瑞在贾诺维茨和福瑞普面前转体一周,就像一道阴影——或者灰色的烟雾——那样穿透了他们的防御。贾诺维茨朝她扑去,动作像只灵巧的猫。他是个老练的剑手,用右脚稳稳站立,借助占优的臂长径直攻向女孩的面部,瞄准了那道丑陋的伤疤。这一招看起来志在必得。

但他失手了。

他没能保护好自己。她用双手握住剑柄,近距离劈出一剑,切开了他的胸口和腹部。她随即往后一跳,转身避开福瑞普的斩击,随后砍向贾诺维茨的脖子。贾诺维茨的头颅向后落下,身体也瘫软在地。福瑞普跨过死者,迅速出剑劈砍。希瑞举剑格挡,然后转体半周,小幅度挥出一剑,劈向对手的大腿。福瑞普步履蹒跚地撞上桌子,快要失去平衡时,他本能地伸出了手。但他的手刚按上桌面,便被希瑞迅疾地一剑砍断。

福瑞普举起鲜血淋漓的断肢,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留在桌上的断手。突然间,他崩溃了。他重重地坐到地上,仿佛踩到肥皂滑倒了似的。他开始惨叫,声音像野狼一样凄厉而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