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17页)
我们还尽可能地拿了不少装备——但我必须公正地补充一句,有一半被我们随后就扔掉了。正如在我们动手之前,米尔瓦评论的那样:在黑灯瞎火里偷东西,你没法搞清自己摸到了啥。最有用的装备几乎都是吸血鬼偷的,毕竟他在晚上的视力胜过白天。雷吉斯还进一步削减了莱里亚军的战斗力,因为他额外牵走了一头肥胖的鼠灰色骡子。牵着它离开营地的过程中,那头牲畜一次也没乱跺脚,更没有乱叫。由此可见,所谓“牲畜能感应到吸血鬼的存在,闻到其气味时还会恐慌失措”纯属无稽之谈——除非某个吸血鬼和某头牲畜是个例外。我再补充一句,这头鼠灰色的骡子后来一直陪伴着我们。自从那匹驮马在河谷地区的森林被狼群吓得不见踪影,我们的全部行李——确切地说,是剩下的行李——就都由那头骡子来驮了。雷吉斯给它起名叫“德拉库尔”。他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在吸血鬼的语言文化中,这个词有种滑稽的意味,但我们要他解释清楚时,他却说这只是个没法翻译过来的文字游戏。
于是我们再度上路。本来喜欢我们的人就不多,到了现在,敌人的名单拉得更长了。利维亚的杰洛特,这位无所畏惧、无可指摘的骑士,在爵位得到世人认可、纹章被设计出来之前便脱离了骑士阶层。卡西尔·爱普·契拉克,在大战期间先后为尼弗迦德帝国和北方诸国效过力,又以逃兵的身份被交战双方分别判处了死刑。其他人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绞索就是绞索,没有太大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被绞死的理由:侮辱骑士精神、擅离职守,或给军队的骡子取名叫什么“德拉库尔”。
所以,亲爱的看官,为什么我们拼了命也要与米薇女王的军团拉开距离,你们总该明白了吧?
我们骑着偷来的马赶往南边的雅鲁加河,打算渡河去左岸。这不仅是要让大河挡在我们与女王的游击队之间,也因为河谷地区远比战火肆虐的安格林安全得多。要去凯德·杜找到德鲁伊,绕路左岸是更明智的选择。但问题在于,雅鲁加河左岸是尼弗迦德帝国的领土。前往左岸的想法是猎魔人杰洛特提出的,脱离了只会夸夸其谈的骑士阶层,他那理性、谨慎又富有逻辑的思考方式终于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证明,猎魔人的计划造成了深远的影响,甚至改变了整支队伍的命运。这些暂且不谈。
等我们到了雅鲁加河,河岸边已满是尼弗迦德士兵。他们在红码头要塞旁修好了大桥,正准备继续朝安格林进军,随后则要去泰莫利亚、玛哈坎,还有尼弗迦德参谋部才知道的目的地。在军队过桥期间,我们根本没有渡河的可能,只能躲起来等他们全数通过。整整两天时间,我们蹲在河边的柳树林里饱受风寒,养肥了无数蚊子。雪上加霜的是,连老天也跟我们过不去,下起连绵的细雨,刮起肆虐的狂风,把我们冻得牙齿打颤。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冷的九月。亲爱的看官们啊,也就在这时,我在从莱里亚军营借来的装备里找到一支笔和一堆纸,然后,为了消磨时间,也为了忘却不适,我开始记下这次伟大而艰难的冒险经历。
沉闷的阴雨天和整日的无所事事影响了我们的心情,各种阴暗的想法也随之出现,尤其是猎魔人。杰洛特早先就会习惯性地计算与希瑞分别了多少天——按他的说法,每耽搁一天,他们之间就会离得越远。如今,在潮湿的柳树林里,在寒风和冷雨中,猎魔人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吓人。我注意到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还在自以为没人看到或听到时大声骂人,或因痛楚而大口吸气。亲爱的看官,你们肯定知道,在仙尼德岛的巫师大会期间,杰洛特的腿骨被人打碎了。多亏布洛克莱昂的树精用魔法接合了他的断骨,但他毕竟还没有彻底痊愈。猎魔人承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心情糟糕得要命,这时千万不要招惹他。
另外,他又开始做噩梦。九月十日早上,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之前他放了一整夜的哨,直到天快亮才躺下,但没过多久,他大叫着跳了起来,还猛地拔出了长剑,一副就要发疯的样子。幸好,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