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夜(第6/9页)
“此处就当我的新房,岂不正好?”竹丽娇声轻笑,众人一阵发寒,有人已低声喊起了妖怪,还有人想开门逃窜,门却似被钉死了,不能撼动分毫。竹丽一身红衣,娉娉婷婷立在房中,头上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盖头,稳稳遮住面貌,正如待嫁新娘。虽蒙住了头,她依然像能看到般转了个身,朝着已退到墙边的王川道:“夫君,不认得我了?”
王川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指着竹丽,牙关打颤,半天才憋出一个“你”字来,哆嗦着“你”了好几次,下边却始终接不上。竹丽在盖头下发出几声娇笑,柔声道:“夫君果然长情,几十年了还记得我,方一现身就给认出来了。”说罢,她腰肢款摆,莲步轻挪,慢慢朝王川所站处走过去。众人被这场变故惊住了,见他两人对话,浑然摸不着头脑,包括王家夫人在内,此刻竟都无人上前拦阻,只看着她动作。
迎香暗叫不好,以为她要对王川下杀手,赶紧奔上来,一把拖住竹丽,低声叫道:“莫乱来!你若在这里杀了他,他们必叫官府,我们……我们怎么出得去?”
“嗳哟,真是个小姑娘,脑子里只想这些。”竹丽似听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笑话,哈哈笑道:“我怎么带你来的,便怎么带你出去,就官府那几个泥腿捕快,还怕他们不成?”
迎香心里叫声“糟糕”,她倒不是真正担忧官府那边找麻烦——当然,官府是必须担忧的,这满屋子人都看到了眼下的诡异情景,何况自己已同她说过话,旁人不难猜到两人认识,若真有血光之灾,自己还能脱得了干系?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事情紧急,她一时没招,只得瞎找个由头想劝竹丽留手罢了。见说不动她,知此法无效,迎香也不再赘言,只拼命拖住她手臂,想拉她停步。然竹丽既是多年妖物,此刻又满腔仇怨,如何拉得住?再进两步,大约是觉迎香累赘了,竹丽将袖一挥,手臂横扫,迎香便觉一股大力当头落下,打得她眼前一黑,顿时站立不住,踉跄着疾步后退,一头撞在床柱上,砰然一声,震得床边架子晃了两晃,床上三公子被惊动,“嗳哟”一声,挣扎着朝这边看,迎香则被床沿一弹,又扑倒在地。床边一仆妇赶紧搀她起来,拿手绢子压住她头上破皮伤口以止血。迎香撞得头晕脑胀,眼前发昏,只坐在床沿颤抖喘息,叫都叫不出来。
此刻王家众人才如梦初醒,夫人又惊又怒又惧,指着竹丽,喊人道:“快拦住她,这妖女哪里冒出来的?!”众仆役纷纷围上来,然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怯意,只将圈子缩小,却无一人敢出手去抓她。夫人扭头又吩咐去外头叫人,奈何门早已锁死,哪里打得开,有人便去抬了凳子砸窗,打得砰砰乱响,一时却也砸不开。两个丫鬟护在夫人身旁,将她往圈子外拖;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役在王川身前对竹丽虎视眈眈,自己身上却也抖得厉害;另有几人急匆匆将房中剩余烛火点亮,四下顿时亮堂许多,光影明艳,映得竹丽身段更加妖娆妩媚,鹤立鸡群,房中春宵百媚的馥郁香味越发浓郁,便越显得这一切诡异莫测。
见房中满点灯烛,竹丽啧啧冷笑,“你们家三公子的病最是畏光,这般点起来,不怕他更痛么?”
话音方落,果然听得床上三公子嘶叫了两声,两手在空中乱抓,直喊眼睛疼,众人又纷纷拥过去看,夫人一把搂住半死不活的儿子,泣泪横流,朝竹丽嚎哭道:“我王家素来乐善好施,不与人结仇,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为何在我家作乱?!”
“呵呵。”竹丽一声冷笑,也不理她,两步来到王川面前。王川早怕得不成样子,面无人色,直着眼睛,上下牙关不住打战,嘴里只“佛祖、菩萨、太上老君”的乱念,只差当场尿裤子了。那两个挡在前头的仆役鼓足勇气,想伸手去抓她,反被她扣住手腕,丢垃圾似的一手一个扔出去,一个撞在墙壁上,“砰”一声闷响,几乎砸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翻着白眼昏死在地;一个飞过桌椅,撞入人群,又引出一番混乱。
竹丽在王川身前站定,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道:“夫君,我来得迟了,你不怨我吧?”
王川已怕得没了魂,知她在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却一概不明,只胡乱摇头。竹丽又道:“夫君说好要同我拜天地,风风光光娶我进门,其实那些都是虚礼,我个野物也不计较,但新房里这步可不能少,此刻便请夫君为我揭开盖头吧。”她话语轻柔,满是柔情蜜意,王川似被蛊惑了,两眼发直,呆呆抬起手来,就去揭她头上艳红精致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