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夜(第3/9页)
“可以。你要做谁?”龙蒴声音逐渐低沉冰冷,像来自遥远深黑的海底,“但如此做出来的人并非真人,存活不了太久,短则一月,长则半年,便会化作一滩脓血,除非你能找到活人给我。你有活人吗?”
迎香似被蛰了,脸上通红,连连摇头,尴尬笑道:“我就是说说而已,连死人都没有……哪来的活人呢?”
“这个你放心,不久或许便有死人可用了。”龙蒴冷冷一笑,身上寒香凝成白雾般的晶体,若隐若现浮在四周,光看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刺痛。
迎香心口缩紧,身上漫过一阵哆嗦,不敢再问,龙蒴高深莫测地一笑,转身去了。
日复一日,迎香在家埋头制香,龙蒴有时出门替她采买材料和生活用度,有时自去拜访秦鉴或柳望之。期间何长顺来过一次,说所制香料甚好,赠送的香更是不凡,如今日日佩戴在身上,十分清宁。王老爷则派人来过两次,一来是看看所需的香做得如何;二来是想请俩人再过府一趟,三公子的病势似乎越发严重了。两人已知竹丽与王川的过往,对于再次过府的请求自然不予同意,至于香料方面,王家本就不是冲着香本身来的,兼之说得不明不白,不过拿迎香当日流言做谈资,妄图以毒攻毒而已。如此荒谬的想法,怎可能有效?为此迎香也不曾费心,只拿现有方子配了几份供佛的香料便打发掉了。
一天天如流水般东去,眼见得与竹丽的十日之约到来了。
这日从早上就闷得很,迎香担心返潮坏了香,打开检视几次,所幸香料都还好。新制好的春宵百媚香静躺在匣子里,散发出醉人香醇,包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似在等待、在期盼,旖旎多情的味道让迎香查看时都愣了,若非龙蒴叫她,还不知要在匣子前呆站多久。
她一整天都有些恍惚,心里似有猫在乱跳,总不时去瞟门口,盼竹丽已经到了,但心底又有隐约害怕,怕她真到来。就这般惴惴不安,直等到日影西斜,才听门上传来叩击声,竹丽柔媚的嗓音娇笑道:“我来拿香了。”
迎香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飞跑过去打开门,看到来人,不由眼前一亮。今日竹丽上了新妆,蛾眉轻描,朱唇漫点,鬓边垂着步摇,脸上透出迷蒙春色;一身精致的艳红苏绣长裙,娉婷倚在门边,衬着背后透过来的夕照,越发显得肌肤皎白如月,身姿玉山横斜,似正有股盈盈春波从她身上扑面而来,叫人心荡神驰,醉意陡生。迎香纵是个姑娘,此刻也不由脸上一红,支吾着招呼她进来坐。竹丽慵懒一笑,声音如蜜,“不坐了,这就要出发,我要的香做好了么?
“做好了,我给你拿来。”说罢返回去拿香,捧着匣子出来时,见竹丽已到了院中,看着院内那棵大树出神,半晌,叹了口气,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摇头道:“曾许约春园近处栽小柳,转眼是橘子梢头果满枝。”
迎香闻言心头一痛,不及搭话,竹丽已过来携了她的手,拿过香匣,回头朝屋内高声道:“当家人,你娘子同我约好一道去王家见证他的因果,此刻便出发了。我应承你,如何去的,定如何给你送回来。”说罢朝她扯出一抹苦笑,道声走吧。
房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迎香似陷在梦里,点点头,同竹丽一道往外走去。两人穿街度巷,往城南而行,一路所遇之人似乎皆不曾看见她们,自顾自地做事,迎香向他们投去探寻的目光,这些人却如泥塑木雕般全无知觉。她感觉脚下所踩并非实地,而是绵柔云朵,远近难辨,高低不一,每一步都迈出去了,但每一步又都只像是在倒转的轮上踏步,移动的是周遭画轴一般的街巷车人,而非自己。迎香猜这定是竹丽使了什么法门,心头有疑想问,咽喉却似被扼住了,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盯着竹丽微笑的侧影,随她一路过去。
似乎走了许久,又似乎只在刹那之间,王家的大门出现在两人眼前,红尘十丈都隐没,只有这扇黑漆漆的大门在弄黑夜色里闪着光。迎香如梦初醒,方才亦真亦幻的感觉已消失了,暮色深沉,脚下是坚硬的石板地,面前是王家的墨漆大门,屋檐下,两盏灯笼随风轻摆,熹微烛火明灭间,透出一丝不祥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