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门(第5/13页)

迎香被这寒气震得后退两步,脑中一片混沌,只记得龙蒴让她沏茶,脸色苍白地朝他点点头,快步朝屋里退去。看她进了门,龙蒴朝何长顺道:“抱歉,让何兄站在门口说话,内子此前……”他顿了顿,“此前在县城里遭遇不快的经历,所以对人有些许防备,还请何兄不要介意。”

“无妨,那些事……我也知道。”何长顺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方才那一下冲击虽是对着迎香而去,他亦隐约有感,这种难以名状的刺痛此刻正从后脑一直延伸到尾椎骨上,如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背脊上翻滚燃烧。他又想起当年道士的话,越发警惕起来。莫非这感受就是那位道长提到的“灵性”?若真如此,岂非暗示眼前这人……他不敢深想,怕摧毁了仅存的勇气,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以免在龙蒴面前气弱低头。龙蒴已走入院内,何长顺鼓起勇气随他进去,只觉每一步似乎都高低不同,像正走入梦魇深处。

两人进了厅堂,分宾主坐下,迎香捧出茶来,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是将茶盅端上桌时手抖得有些厉害,何长顺一一看在眼里。龙蒴神色如常,让了茶,问他今晚为何来此。何长顺清清嗓子,说道:“也无甚要紧事,只是听闻穆姑……”他一顿,急忙改口,“听闻龙夫人擅作香品,前日萧公子来拜访李大人,我也在旁侯着,听萧公子提起曾请尊夫人制香,十分清新别致。我父亲这些日子案牍劳顿,常觉不爽快,我想为他制些清新怡神的香料,因此贸然上门,唐突了……”

“原来为此,好说。”龙蒴点点头,朝迎香笑道:“此前你常跟我说,何捕头曾助你赶走登徒子,一直苦恼没有机会好好报答,这机会不是来了么?”

迎香一愣,自己何时这么说过?却不敢拂逆龙蒴的意思,只能点点头。龙蒴品口茶,又道:“何兄于内子有恩,我夫妻二人十分承你的情,只是制点香料而已,小事一桩,当尽力完成。何兄放心,过不几日我亲自将香奉上。”

“那多谢了。”何长顺解开腰包,想拿定金,龙蒴忙止住他,叹道:“既是报恩,怎可收钱?何兄若执意这般见外,反倒让我们夫妻心头不得安宁了。”两人推让一阵,终究没有要他的定金,说好这是谢礼,何长顺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了。三人又闲话几句,却都是龙蒴说得多,另两人各怀心思,颇为不安,仅在口头上应和。

夜色愈发浓起来,何长顺言家中还有事务,起身告辞,龙蒴也不苦留,将他送至门外,二人告别间,他突然低声问:“何兄,听闻省城盗匪有眉目了?”

听得此问,何长顺不由心下一震,呼吸也停了半拍。龙蒴为何如此发问,莫非他听到此前自己同穆迎香的对话?不,应无可能。何长顺让自己冷静,回忆方才情景,那时龙蒴尚在极远之外,怎可能听到。况且……自己那话原本就是假的。省城虽说确有盗匪之祸,但事发至今半月有余,上下查探毫结果,州府里更未有任何公文下发,方才那般说起,不过是哄穆迎香,诈诈她的反应罢了。想及此处,他偷眼往龙蒴身后瞟去,见穆迎香跟在后边,惨白了面色,面带惶惑地望着他。何长顺不便与她对视,忙收回眼光,见龙蒴似笑非笑,眉梢眼角隐约露出玩味之意,心底不由暗暗生出怒气,更有股不屈的坚持支撑着,堂堂捕快,岂可被个来路不明的妖人问住?何长顺吸了口气,咬牙道:“并未有确信的消息。”

“哦?那想来是道听途说了。”龙蒴似乎有些惊讶,轻笑道:“方才我买香炉回来,路过药铺,听人议论说省城盗匪已给绘出了形貌,并暗地里派发到各地县府,下令秘密缉拿呢。若如此,真是大好事一件,我看捕头最近实在忙得不堪,人都憔悴下去不少,盗匪有眉目,你们也可休憩片刻。对了,翁公子那边……最近没有再去县衙闹了吧?”

“没有,多谢龙兄关心。”何长顺听他句句皆像是在敲打自己,心头渐起不安,三言两语道了别,朝二人一拱手,转身去了。

目送何长顺走远,迎香心里越发忐忑,单独面对龙蒴……龙蒴会训斥她吗?他问盗匪的事,可是知道何捕头跟自己说的话?她越想越怕,却更怕被龙蒴看出她的害怕,硬着脊梁站在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