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缘起(第11/14页)
他动作轻柔,面色和缓,迎香却觉得莫名恐惧,身上阵阵寒流窜过,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似乎感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无穷冷意与深不可测的未知恐惧。他拿勺在碗里拨了拨,作势要喂她,迎香浑身一震,向后躲着,鼓起勇气问:“你是谁啊……”
“你不记得了?”“大夫”微笑着说道:“我是大夫啊,前晚就是我来给你看诊的,不是叮嘱你好好吃药吗?”他将粥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指着那里道:“药碗就放在这里,不记得了?”
我记得药碗的事,也因此……更觉得害怕。
他态度自然,言辞熟络,仿佛是她多年故交,迎香却丝毫放松不下来,再次鼓起勇气,小声道:“……我记得锁了门的。”
“哦……这个啊。”“大夫”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也对,你只是病得重些,未失心智,记得也不奇怪。那我就是你夫君好了。”
迎香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面上却出奇地镇定,似乎现下听到任何情况都不足为奇了。抬头盯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细细巡视,想找出一些玩笑或轻慢的痕迹。这人也看着她,眼底却是一片坦然。
“莫要说笑,公子。”受不住他的目光,迎香扭开头,躬身赔笑道:“我虽不太清醒,也记得些事。这两日多承你照顾,感激不尽。但如今我好些了……可否请您离……”
“我已同街坊邻居说过是你夫君了。”这话如一记重锤,砸得迎香眼冒金星,浑身都僵了。他接着说道:“你病成这样,本想先同你说我是大夫,等你身子好些再告诉你。这两天你昏睡不醒,我去街上抓药碰到人,那些闲人大约看我从你宅里出来,上来问我是谁,那神色……哼,”他冷笑一声,“不用想也知他们心里没什么好话,我索性说是你夫君,他们能奈何?果然,这么一说,那帮人的脸色啊……呵呵,好看得很。”
“你,你……你怎能这么说,我……我哪来什么夫君!我一个清白姑娘家,我……你怎如此坏我名声!”迎香又急又怒,语无伦次。但奇怪的是,想象他话中描述的那些人的脸色,她心底竟泛起一丝窃喜,只遗憾不能亲眼见到。
“你在此地哪还有什么名声。”话音未落,他已握住了她手腕。迎香大惊,想要挣脱,却仿佛陷入一把巨钳,丝毫挣不开。片刻后,他点头道:“果然好些了,多年不用,这点医术皮毛还在。”
放开手,他又劝迎香道:“你莫发怒,其实这样最好。你有了夫君,不是孤女,没人敢再那般欺辱你了。若还有人辱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惠。”
恩惠?迎香不解。这人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头上,柔声道:“多谢你解放了我。”他发间,赫然插着那支簪子。
迎香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脑子里一团混乱,全是方才一番对话。
“我不是人,是山鬼。此去西北千里之外,曾有一座蒴山,我便是那里的山鬼。百余年前,有个道士路过,要抢我山里的东西,我不愿给,与他打斗,失手被他擒获,封在了这根簪子里。多谢你那日将我从禁锢的石像里放出,又滴血坏了封印,我方能再度现身世上。”
不是我救你,是雷劈的……
“我已有百余载不曾在红尘中行走,很多事都不清楚,以后就同你一起生活。你放心,常人伤不了我,我也不会让人欺辱你。”
不,我不想同你一起生活,我是个清白姑娘,你一个大男人……
“现在城里都知我是你夫君。我已编了一套合理说辞给人知道,说我们外出途中遭遇水患而分开,你以为我死了,才孤身流落到此,如今我一切平安,又找到你落脚于此,自然回来同你一道。”
不合理,大冬天的哪有什么水患……
“无妨,我说是在南方遇到的。若你担心我轻薄你,大可不必,我不是人,不爱与人亲近。”
我看你就是个人的模样……这般荒谬说辞,如何信得。
“无妨,日后你自然明白。对了,我姓龙,单名一个蒴字,你叫我龙蒴,或称我夫君都可以。”
迎香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混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都没在脑子里真正沉淀下来。她转头看着门口,此刻,这自称山鬼的人正在外间不知忙碌些什么,偶尔会看到他的身影闪过。淡青衣袍拂动间,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寒香,古雅而冷峻。自初学制香算起,迎香接触各色香品已逾十年,嗅觉极为敏锐,然而,面对此香,却也辩不出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