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鼍泪(第5/27页)

时隔五百年,虽说羁云滩景色依旧,但也早已物是人非。媚十一娘没脸面回去族人聚居之处,只是在羁云滩边上寻了处不显眼的洞穴,蛰伏其中暂时容身。小落最后留下的法身虽一时保住她不至于真元溃散,打回原形,但却无法长时间维持她原本的形貌。没过多久,媚十一娘便发现身体开始萎缩变小,原本数丈长,水桶粗的身子,而今却只得五尺左右,细如井绳,便如八九百年前初得妖身时一般。身在羁云滩,周围多是同类,只要小心谨慎,不误入其他蛇妖的领地,也不至于发生同类相残的惨事,但周围还有其他的妖怪,想要安然无恙,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成。尤其是看到水面上有巨大的影子滑翔而过的时候,媚十一娘只会深藏洞穴之中,因为她知道,那是远处风崖上的银雕。

银雕一脉是风灵提桓主事兽道时的近卫,而今提桓贵为三界之首,银雕一脉自然无比兴旺鼎盛,就算过界来羁云滩觅食,也无人敢去追究。偏偏银雕一脉最为喜好的就是青蛙、蛇鼠之类,以前或许会忌讳玄蛇一脉乃是水灵霁悠的近卫有所收敛,但自从听说年前霁悠适逢天人五衰而身故,也就没了顾忌。除了羁云滩之中法力高深之辈,其余的孱弱小妖,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饵食而已。

而羁云滩中并非只有玄蛇一脉,还有千百年来都比邻而居的金蟾一脉。金蟾一脉是昔日金灵师矿留在兽道之中的近卫军,与玄蛇一脉旗鼓相当,时有征战摩擦。以媚十一娘今时今日的状况,自然不敢去招惹羁云滩中的金蟾一脉,也只好在水边胡乱的寻些鱼虾果腹,苟延残喘之余,更少不得潜心修行。

她深知重修妖力才是摆脱现今任人鱼肉的现状的唯一途径。只是看看现状,再想想从前的风光,少不得心中酸楚难当。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五百年过去,媚十一娘虽未能恢复当初的千年道行,但也和千年之前离开羁云滩,前去东海之时所差无几。当她终于可以重新化作人形,走出蛰居的洞穴,看到羁云滩的水面照出的那张年轻而似曾相识的脸的时候,却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这千年时光,便如恍然一梦,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就在媚十一娘心中思绪万千,唏嘘不已的时候,她看到水面上飘来了一个拳头大小金灿灿的物事。定眼一看,却是只奄奄一息的小金蟾,背上开了一条长长的爪痕,几乎将它拦腰斩断!

看爪痕的形状,说不得又是那该死的银雕一脉来此地做的好事。这金蟾还太小,就算拿来吃,也没多少肉,若是为猎食而对其下手,此刻只怕早进了那些混帐的肚子,哪至于会这般让它漂浮在水面之上?想来只是一时兴起,顺手给了这小金蟾一爪……看那金蟾背上虽灵光黯淡,但眼后却已有两条金线,想来也修炼了百年有余可化为人形,受此重创自是难逃打回原形的厄运,就算是这条小命,也未必保得住。

媚十一娘叹了口气:“每次那帮子鸟怪来的时候,便是道行精深的妖精也知道避开,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偏生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蛤蟆还敢出来,而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你自己活该……”

想是听得她的声音,那小金蟾原本已然闭合的双眼却又缓缓的睁开眼来,满目哀求之色,只是看着媚十一娘,喉咙动了动,却早已发不出声音来。

媚十一娘眉毛微动:“你是不是伤的太重糊涂了?看清楚,老娘可是蛇精,不吃你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指望老娘救你么?”说罢摇头一笑,满是讥讽意味,转身朝蛰居的洞穴而去。刚走开两步,又听得身后的小金蟾有气无力的惨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只见一只水鸟倏的落在了水边,长长的尖嘴朝那小金蟾背上啄去!

这只是一只寻常的水鸟,原本修成精的金蟾是不用再怕这等低等的鸟兽,但是那小金蟾伤势太重,全无反抗之力,被连啄了几下,原本就裂开的脊背已然被撕下一大块皮来,一时间血肉模糊!

媚十一娘见得此景,心里却如同被什么给扎了一下,心想五百年前从修罗泽逃回此地之时,便和这小金蟾一般无二,随随便便一个杂碎也可毁掉她一条性命。想到此处自是难以坐视,伸手一招,早将那倒霉的水鸟吸入掌心:“老娘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伙乘人之危的扁毛畜生,扒皮是吧,老娘先拔了你一身毛再说!”随后,只见花花斑斑的鸟毛四散,不多时媚十一娘手上只剩光溜溜的一只秃鸟,被她随手扔在地上,便连扑带爬的钻进了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