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五章 呓树。巢穴(第7/11页)

回住所的路上,马车颠簸。若寒俯身撕去磨破的曳地裙摆,肮脏的红布被无声地遗弃在车厢地板,似一面倒下的旗帜。

“我看见了,你拥有一双翅膀,不轻易示人。”我打破沉默。

“那并非真正意义的翅膀,仅仅为一种魔法装饰,戴上那具黑铁皇冠,便可作为选中者拥有一个夜晚的权力。”

“为何由我来开启不同的仪式。”

“你忘了么?亲爱,我已把代表权力的长柄石锤交在你手上。”若寒伸手触摸我的面庞,掌心温热。

“为何是我?我早就说过,求知派也罢,教会也罢,我不喜参与世间的纷争。”

“没有争斗,谈何活力。人的创造力与意志只有陷入自以为的绝境时才可爆发至顶点,那该多么珍贵。”

“你指代这些荼毒无辜的仪式么?在我看来,那只是多欲权贵的怯懦表现。”我极为不悦。

“呵,我可看见其中蕴含的暴力之美呢。若我拥有一张面具,我便轮流扮演争战双方的斗士,在相互征伐中取血为乐。”

“暴力?力量与美无关。施放暴力的瞬间必然是欲望得到满足的快意感觉。还记得么?你曾对我说过,欲望得到满足的快意感觉,绝不会是痛,更不会成为美感。”

“我不记得了。”若寒低声说道,“那些经历复杂科学公式以及现实技术才可实现的梦想,借助魔法却轻而易举可以达成。莫非你从未觊觎于此?”

我摇摇头,“这便是你背叛求知派的原因么?我只看见邪恶的法术与强权相互勾结。”

“权力本身并无过错,”女孩面露愠色,“何况我从未与任何人签订盟约,谈何背叛。而你,公然戴着十字花印记,却信口滥加指责。”

“我解释过很多次,那是被迫入教所留下的烙印,无可代表我的真实心意。”

我回忆起那个夜晚,混乱的酒吧里,枪口之下,众人逼迫我向他们的信主宣誓,宣誓靡伏于魔王的足下,追随魔王的旗帜。我答应了。他们又要求我誓死消灭那些冒犯魔王的歹人。我又答应了。

女孩直视着我,仿佛看到我内心虚弱,“难道你不曾为求生而起誓入教么?难道当时在纯洁信仰与唯一生命之间,你选择的是前者?”

“不是……”

“一旦起誓,唯有履行。或者,你会告诉我,曾经与我约定的誓言仅为逢场作戏?”

“不是……”在女孩的逼问之下,我显得十分口拙。

“倘若此刻,你的前雇主再将我掳走,关押在地窖榨取想象力,你如何是好?”

“以命相搏。”我说得坚定。

“呵,”若寒笑了,“不要憎恨权力,权力的力量属性本身并无过错。正因为我害怕你的偏见才迟迟不愿带你参与仪式。你可知,教会的影响力能够向我们提供保护,从此无人胆敢染指你的爱人。”

我默不作声。女孩的辩解似乎不无道理。我已失业许久,可女孩与我却仍衣食无忧,亦不再为任何势力所袭扰,这些皆为无可置疑的现实生活的改观,想必教会势力的保护伞,已起到作用。

“而这一切的保护,不会影响到你对我的爱恋,是么?”女孩莞尔微笑。世间征战也罢,和平也罢,一旦摒弃所谓崇高的世俗信条之后,我便可找到真正的保护者与真正的敌人。

终于,我点点头表示和解,伸手将女孩揽入怀里。回住所的归路依然很长,马车颠簸不止。

梦里。众的面孔笑且扭曲

昏灯与糖串被举高过顶,张口却无声

围观我身陷囹囵,是众与众的节日

背叛与嗤笑,奴隶们赤身蜷缩于蛇腹

那是一座繁华的迷宫,臂膀相连

当聪明人自以为可躲可藏,末卷已留下泪渍

十指相扣,走投无路

相视,捕食者伪装的尾羽盛大开屏

宿命安排的最末一击,满眼年华锦绣

已无力从这座梦魇中苏醒过来,因为

更怖人的双足动物正徘徊在走廊之外

醒了。女孩与我立在夜市人群之中,自以为的安全地,白色犀角兽却分开人群径直前来,生生将她掳走。睡了。枕边的女孩酣睡依旧,似一切皆未曾发生过般。过去的经历如同梦境般奇异而虚幻,脚步未曾停驻,细节亦不曾错过,许多细节无法经受推敲。苏醒,或仅为幻觉枉然。何为真实何为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