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五章 呓树。巢穴(第4/11页)
记忆中的他,已然死去;再度复生,已寄生于虫的肢体。
“这是我最喜欢的仪式。”心底里若寒对我轻声说,“毁去那些蔽陋之物,最为恣意畅快。”
另一侧帷幕被拉起,露出另一具玻璃盅,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其中栽种的,是一株烈茧树,可以看到其中的一枚果实膨大而成熟,黑黄环纹的果壳之上已现裂缝。这座华美的大厅之中竟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植物,在城市里栽植烈茧历来是被皇帝禁止的。幸好,这株烈茧与那只怪物一般,皆被玻璃盅封闭起来。
两名壮汉快步将烈茧玻璃盅推向大厅正央,当两具玻璃盅碰撞的刹那,玻璃在互相触碰到的瞬间溶解,它们成为一体。
与此同时,烈茧的果实爆裂了,一只活物跃出落地。活物通体深褐,六条节肢腿,后腿强健,只一跃便跳到烈茧树的宽大树叶上,前腿利索地捧起首部的长触须轻舔干净,随后长触须笔直而迅捷地转动以探寻猎物的气味。它很快发现了玻璃盅另一侧的半人半虫怪物,随即作出威胁的姿势,张嘴露出一对猩烈的门牙。
那是一只蝗,仅有成人小臂长短,却极为凶残。怪物显然知晓这点,它弯腰拾起了盅底的骨刀,退回到自己的玻璃盅,除此以外,它别无退路。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上演的即是一场密室角斗,所谓的教会仪式,之一。
蝗率先发起攻击,跃到怪物的头顶,张嘴就咬,怪物伸手将它拂落,伸腿拟将它踩碎,可蝗敏捷地避过,再度跃到怪物的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怪物抡起骨刀刺向蝗,后者再度跳跃躲避,怪物不及收手,骨刀刺入了自己的节肢大腿,难以拔出。我看见眼镜男的脸庞扭曲而惊惶,它大口喘息着,用力试图将骨刀拔出,蝗则趁机攀上怪物臃肿的腹节内侧,张开门牙咬穿内侧脆弱的外骨骼,肆意吃食其中的内脏。
怪物气疯了,用粗壮的胳膊将受伤的节肢大腿掰断,从中拔出骨刀,转身再刺。蝗顺势跃到怪物的人手胳膊之上,张口又咬,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一甩手将胳膊连带着蝗砸向玻璃外壁,蝗遭到重击不由得松口,怪物趁势将它踢开,随后弯腰拾起半具果壳试图将蝗罩住,它扑空了。蝗跃到怪物的腹部之下,张开猩烈的门牙,咬断了怪物的一条腿。待怪物反应过来时,蝗又咬断一条腿。
怪物终于失去平衡跌坐在盅底,眼镜男大口喘气,赤裸的胸膛剧烈起伏。蝗轻轻跃到它的身前,抖擞地梳理长触须,它不急于进攻。
此为短暂的平静,双方都在为即将来临的疾风骤雨积聚气力。
片刻之后,狭小的玻璃盅里风暴再起。怪物猛然扑向蝗,将它压在自身的肚皮底下,随后赤手抓住蝗的触须,将蝗用力甩在玻璃壁上,用的气力极大,玻璃砰砰作响,渐渐地,黄浆从蝗的身体里被甩出,四溅到盅壁之上。随后它抓起蝗的前胸背甲,狠狠砸向玻璃,蝗的门牙似已在剧烈的敲击中折断,怪物仍不罢手,抬起节肢腿猛踩已蜷缩不动的蝗。
在怪物未及留意的身后,那株烈茧树剩下的两枚果实正迅速膨胀,果实的表层浮现黄与黑的环纹,随即出现裂缝。不时,两只稍小的蝗诞生了,它们扒在宽厚的树叶之上,望着怪物背身对着它们,猛力摔打那只已然死去的蝗。
它们朝怪物扑去。
玻璃盅再起风暴。汁液,血浆,脏器,细小的断腿被甩在玻璃壁之上,随后顺着瓶壁缓慢下滑。一只形体稍小的蝗大口吃食着盅底怪物肚皮流出的肥胖肚肠,它的身边,半人半虫的怪物抽搐着吐出白色汁液,眼镜男的瞳孔已然放大,它的双手则死死抓握着两只蜷死的蝗。
这似乎便作角斗的结局。壮汉们纷纷走出角落,一推一拉,将连体玻璃盅缓缓移向大厅一侧,帷幕再度放下,没有血迹留下,没有气味散发,似乎这一切皆未发生。
只有作为观众的我感觉反胃,我努力深呼吸,强作镇定。我很害怕自己会被投入玻璃盅,被迫与那些本以为仅仅存在于传说的凶残生物密室相博。
然后我注意到,若寒毫无血色的脸庞之上,竟然存有浅浅的微笑。
“我不认为这有多少乐趣。”我暗自思忖,强压怒意,“可你竟对此乐此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