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3/36页)

时间可得抓紧了,我要是你的话……

“——全部力量,”伊普斯洛说,“成为最最强大的——”

乌云的中心里,一道闪电呼啸而下,正好砸上伊普斯洛的帽子尖。闪电沿着他的胳膊噼里啪啦一路往下走,又忽闪忽闪地顺着法杖击中了那孩子。

巫师消失在一缕烟里。法杖亮起来,由绿而白,最后干脆变得红热。孩子在梦里微笑着。

等雷声过去,死神缓缓伸出手去抱起男孩儿。孩子睁开了眼睛。

眼瞳从深处闪着金光。死神这一生里头——好吧,说“生”可能不大准确,可咱一时也找不着更合适的字眼不是——总之,他这一生里,还是头一回觉得有谁的目光让自己这样难以应对。那视线仿佛聚焦在他骷髅头内部好几寸深的位置。

这个雷不是我弄出来的,空气中传来伊普斯洛的声音,他受伤了吗?

没有。死神勉强收回视线,不去看那个清新又深沉的微笑。

力量被他控制住了,他是个大法师。比这更可怕的事也伤不了他,毫无疑问。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不要。

要的。你瞧,你已经死了。死神四下寻找伊普斯洛晃动的鬼影,却一无所获。你在哪儿?

在法杖里。

死神倚着镰刀叹了口气。

愚蠢。我可以把你赶出来,轻而易举。

同时也会毁了法杖。在死神听来,伊普斯洛的声音里似乎新添了种很得意的味道。既然这孩子已经接受了法杖,摧毁法杖一定会同时毁掉他。而扰乱命运的事你是绝不能干的。我最后的魔法。相当漂亮,我得说。

死神戳了戳法杖。它噼啪作响,还有火花沿着杖身爬行,那模样教人毛骨悚然。

真怪,他并不觉得特别愤怒。愤怒是一种情绪,想有情绪你就需要腺体,而死神跟腺体从来没有多少交道。不过他还是稍微有些恼火。他叹了口气。人类老想跟他玩这档子把戏。可话说回来,看他们瞎折腾也怪有趣的,再说这至少比惯常的象棋之类稍稍多些创意。象棋总让死神紧张,因为他老是记不得马该怎么走。

你不过是把注定之事略微推迟罢了。他说。

所谓生命正是如此。

可你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要陪在我的儿子身边。我要给他以教育,尽管他并不会知道。我要引导他的理性。然后,等他做好了准备,我还要引导他的脚步。

告诉我,死神问,你另外的几个儿子,你是如何引导他们的脚步的?

我把他们赶走了。他们竟敢同我争论,他们不肯听从我的教导。但这一个会听的。

这样做明智吗?

法杖沉默不语。在它旁边,男孩听着那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咯咯地笑了。

世界大龟阿图因在银河的黑夜中前进着。找个类比来形容它的姿态是毫无希望的。假如你也身长一万英里,壳上布满陨石坑,还被冰冷的彗星冻出了霜,那么,世上真能称得上跟你相像的便绝对只剩你自己了。

于是,这古往今来最大的海龟就在星际间的深空里缓缓游着,龟甲上背着四头巨象,而象背上则是个硕大的圆盘,边缘一圈水瀑闪闪发光——这便是碟形世界,其存在要么是由于概率曲线上某次绝不可能出现的波动,要么是因为众神跟凡人一样喜欢开玩笑。

事实上,对于开玩笑,他们比大多数人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离“环海”岸边不远有座布局杂乱无章的古城安科-莫波克;城里有所幽冥大学,大学高处的一个架子上放了张天鹅绒软垫,垫子上有一顶帽子。

这是顶好帽子,是顶呱呱叫的好帽子。

它是尖的,这点自不必说,它还带着宽宽的软边,但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细节;在搞定它们之后,设计师才真正开始大展拳脚。帽子上有黄金蕾丝,有珍珠,有一条条围鼠皮(半根杂毛也找不出来),有闪闪发光的安科石,有品位极其低俗的亮片,还有——当然,就是这个一下子泄了它的老底——一圈八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