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第3/15页)
“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先前说祭司会在什么时候封闭金字塔来着?”
小亡回过头,眯起泪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国王的陵寝。没错,火把的照射下,好些人影正在门口忙碌着。根据传说,国王的守护者很快就会醒来,开始它们永无止境的巡视。
他知道它们会的。他记起了这个知识。他记得自己的心像冰一样冷,像夜空一样没有边际。他记得在第一个造物获得生命的那个瞬间,自己被召唤,不情不愿地开始存在,从那时起他就很清楚,他会活得比生命更长,直到宇宙中的最后一个生物走向另一个世界,到那时候,打个比方来说,还得由他去把椅子翻到桌上放好,然后熄灭所有的灯光。
他记得那种孤独。
“别离开我。”他焦急地说。
“我就在这儿,”伊莎贝尔道,“只要你需要。”
“现在已经午夜了。”他迟钝地蹲下来,把疼痛难忍的脑袋埋进特索托河里。冰冰也来喝水,发出像浴缸放水一样的噪音。
“也就是说太迟了?”
“是的。”
“太可惜了。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
“至少你遵守了对阿尔波特的承诺,你完成了这次任务。”
“是的。”小亡苦涩地说,“至少那个我还做到了。”
是做到了,几乎从碟形世界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应该有个词来形容最最微弱的那一点点希望之光,你甚至不敢去想它,生怕单单承认它的存在也会让它消失不见,就好像试着去看一个光子那样。你只能偷偷靠近,眼睛盯着它身后的地方,走过它,等它自己长大,准备好面对世界。
他抬起直往下滴水的脑袋,瞅了瞅地平线,试着回忆死神书房里那个碟形世界的大模型,同时还要避免让宇宙知道他在打些什么算盘。
在这种时候,你会觉得偶然性的平衡如此微妙,哪怕想得用力了些也能把事情全都搞砸。
一道道稀薄的中轴光在星空下闪烁,他靠中轴光确定了方向,并且福至心灵,猜测出斯托·拉特……在那边……
“午夜。”他吐出两个字。
“已经过了。”伊莎贝尔说。
小亡站起身来,努力不像灯塔似的放射出满心欢喜,然后抓住冰冰的缰绳。
“走吧。”他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了?”
小亡伸手要把她拉上马鞍来,想法很好,不过仅仅意味着他差点把自己给拽下马去。伊莎贝尔轻轻把他推回去,自己爬上马背。冰冰侧着走了几步,感受到了小亡狂热的兴奋,于是喷着鼻息刨了刨沙子。
“我刚才问你,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小亡掉转马头,对准远方日落的微光。
“夜晚的速度。”他回答道。
切维尔从王宫的城垛上探出脑袋,不禁呻吟起来。界面离他们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了,在八色光中清晰可见。他也不必再想象它的嘶嘶声——声音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随机的可能性粒子击中界面,能量化作恶心的、锯齿般的嗡嗡声释放出来。当它沿街前进时,珍珠一样的墙壁吞噬了彩旗、火把和等候的人群,只留下漆黑的街道。在那边的什么地方,切维尔暗想,我正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算是幸运的。
他缩回脑袋,滑下梯子,踩着鹅卵石走回了大厅,长袍的下摆在脚踝周围扫来扫去。他从嵌在大门里的小门溜了进去,吩咐卫兵把它锁上,然后又拉拉下摆,选了条侧面的小走廊,免得被客人发现。
大厅里点着上千支蜡烛,还装满了斯托·拉特的达官显贵,几乎所有人都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对了,大厅里还有一头大象。
就是这头大象让切维尔相信自己已经濒临神经错乱的边缘,但仅仅几个钟头之前,这看上去还是个很不错的点子。当时他正为高阶祭司夸张的近视眼情绪激动,突然想起城边的木柴厂养了这么个东西当搬运工。它年纪大了,得了关节炎,脾气也阴晴不定,但作为祭祀品它有一个重要的优点。高阶祭司应该能看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