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16/21页)

格兰妮耸耸肩。喀忒角在墙上划燃火柴,绝望地企图将火焰和烟卷引导到大致相当的位置。格兰妮轻轻从他颤抖的手里拿过火柴,帮他把烟点上。

喀忒角猛吸一口,照惯例咳嗽一阵,接着往椅背上一靠。昏暗的走廊里,只有烟卷的这一点红光忽闪忽闪的。

“他们两个都在神游。”格兰妮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喀忒角说。

“你那些巫师没法带他们回来。”

“这我也知道。”

“不过他们倒有可能带回点别的东西。”

“真希望你没说这话。”

他们沉默一阵,寻思着究竟什么东西会占据活生生的肉体,跟原来的居民一样走路说话。几乎一样。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这或许是我的错——”接着又同时惊讶地闭上嘴。

“您先请,夫人。”喀忒角说。

“这些小烟卷子,”格兰妮问,“对神经真有好处?”

喀忒角张开嘴,准备非常礼貌地向对方指出,烟草是巫师的专利。不过他及时改变了主意,把烟袋递给格兰妮。

她跟他说起艾斯卡出生时的老巫师,艾斯卡的魔法天赋,还有那根法杖。说话间她成功地卷出一支紧凑的细圆柱,小小的蓝色火焰点起来,呛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神经紧张都比这个强得多。”她喘着气说。

喀忒角根本没听见。

“真让人吃惊,”他说,“你说那孩子一点没吃苦头?”

“据我所知没有。”格兰妮道,“法杖似乎——唔,似乎站在她那边。你明白我意思吧?”

“那法杖这会儿又在什么地方?”

“她说她把它扔河里了……”

老巫师与稍稍年轻些的巫女对视一眼。窗外,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喀忒角摇摇头。“河水在上涨,”他说,“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

格兰妮冷冷地笑了,是那种让狼群抱头鼠窜的笑容。她毅然决然地抓起扫帚。

“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说,“但我十次里头九次都能把握住。”

有的暴风雨完完全全是戏剧性的,只管霹雳闪电,雷声隆隆。有的暴风雨是狂暴的热带式的,喜欢刮些热烘烘的风,再点缀几个火球。眼下这场暴风雨则是环海平原风格,主要的野心就是尽可能往地上多倒点水。整个天空就好像吞了服利尿剂。雷和电都留在背景里,负责和声部分,大雨才是领衔主演。它跳起踢踏舞,在大地上横冲直撞。

幽冥大学的地盘一直延伸到河边。平常这里是平整的沙砾路面和篱笆,可在这么狂野、多水的夜晚,篱色好像也移动了位置,小路干脆就躲雨去了。

一点微弱的光线在滴滴答答的树叶下穿过,尽管亮度不高,但大多数雨点还是找着了路,顺顺当当地落到地上。

“你不是巫师吗,就不能整个火球什么的?”

“行行好吧,夫人。”

“你肯定她会从这儿走?”

“附近准有个码头之类的东西,除非我走丢了。”

有什么声音,听着像是个大块头手忙脚乱地撞进湿漉漉的灌木丛里,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我找到河了,至少。”

格兰妮·维若蜡凝视着湿淋淋的黑暗。她能听到安科河的咆哮,还隐隐约约地瞅见了上涨的河水翻起的浪头。当然,鼻孔里还充斥着安科河那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暗示它曾充当过好几支大军的小便池,之后还为他们送了葬。

喀忒角心灰意冷地朝她抖抖水花。

“这简直是发疯,”他说,“没有不敬的意思,夫人。但水这么涨,它肯定已经被冲进海里去了。再说我冷得要命。”

“反正你不会比现在更湿了。再说,下雨的时候不该这么走路。”

“呃?”

“你全身都绷紧了,你在抵抗它,这样不对。你应该,唔,在雨滴之间穿行。”的确,格兰妮身上似乎只稍稍湿了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