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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依你看他们已经走出多远了?”
“二十英里左右吧。驳船不过是在溜达。那些祖恩人并不急着赶路。”
“好。”格兰妮站起身,挑衅地抬起下巴。她伸手去拿自己的帽子,然后捡起那一口袋随身携带的财物。
“我总比驳船走得快。”她说,“那条河绕来绕去的,我可以走直线。”
“你准备走着去追她?”希尔塔吓得目瞪口呆,“可路上有森林和野兽!”
“很好,我正想回到文明中去呢。她需要我。那根法杖开始行动了。我早说过它会的,可谁肯听我的?”
“谁?”希尔塔还在努力理解那句“回到文明中去”是什么意思。
“谁也没有。”格兰妮冷冷地说。
他名叫阿穆斯查特·巴哈尔·祖恩,同自己的三个老婆和三个孩子住在船上。他是个骗子。
最让祖恩部落的敌人感到恼火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诚实。的确,他们的诚实绝对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在诚实之外,他们还直率得要命,一点拐弯抹角也不会。祖恩人从来弄不懂什么“委婉的说法”,就算把“委婉”塞进他们手里,他们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才好。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会把它称作“用好听的话说些讨厌的事儿”。
与通常的情形不同,他们对真相的僵化坚持似乎并非出自某位神仙之手,而是有着遗传学的基础。要一个普通祖恩人撒谎就跟要他在水下呼吸一样。事实上,想想这个概念就足以让他们心烦意乱;撒个小谎的意义简直不亚于完全颠覆整个宇宙。
对于一个专事贸易的种族而言,这是个不小的缺憾。于是,几千年来,祖恩的长者们仔细研究了这一奇特的力量,它在其他人身上如此丰沛,凭什么就没他们祖恩人的份?
因此只要哪个年轻人显示出哪怕一丁点拥有这项天赋的迹象,族人便会竭尽所能,给予他最最充分的鼓励。这些年轻人会在特别举办的正式场合展开竞争,看谁能更进一步扭曲真相。记录在案的第一个冠军谎话是:“其实我爷爷个子挺高。”终于,他们摸清了其中的奥妙,于是族里的“骗子部”宣告成立。
要知道,由于大部分祖恩人都不会撒谎,于是他们对任何有本事指鹿为马的同胞崇敬有加,而“骗子”的地位则更是显赫非常。他会在所有需要与外界打交道的场合代表自己的部落,因为普通的祖恩人早就放弃了理解外面世界的努力。祖恩人部落为自己的“骗子”们深感骄傲。
其他种族对此则相当恼火。他们觉得祖恩人应该采用那些约定俗成的头衔,比如“外交官”或者“公共关系事务部长”之类。他们总觉得祖恩人是在取笑大家。
“这都是真的?”艾斯卡满腹狐疑地环视着驳船拥挤的船舱。
“不。”阿穆斯查特的语气十分坚定。他的小妻正在一个漂亮的迷你炉子上煮粥,听了这话咯咯笑起来。三个孩子从桌边探出脑袋,庄严地望着艾斯卡。
“你从不说真话吗?”
“你呢?”阿穆斯查特露出他金矿样式的微笑,可他眼里没有笑意,“为什么我会发现你在我的羊毛上?阿穆斯查特不是拐子。你家里有些人会担心的,是不?”
“我猜格兰妮会来找我的,”艾斯卡说,“但我想她不会太担心。只是生气,我猜。无论如何,我反正是要去安科-莫波克的。你可以在那儿把轮船停一下——”
“——小船——”
“——随你便。我不在乎梭子鱼。”
“我不能那么干。”阿穆斯查特说。
“这是句谎话吗?”
“不是!周围全是荒野,有强盗还有——别的。”
艾斯卡轻快地点点头。“那不就得了?”她说,“我不介意睡在羊毛里。而且我还可以补偿你。我会使——”她顿了一顿,没说完的句子像一小卷水晶般悬在空中,最终,“谨慎”成功竞拍到对舌头的控制权,“——是个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