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14/30页)
火势让人满意。格兰妮转过身,为保险起见还低声念了几句防护咒语,然后一把抓住法杖。它没抵抗;害她差点摔个跟头。不过她到底把它抓在手里了。法杖摸上去麻麻的,里头有魔法特有的力量,像潜伏的雷暴。她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简单。它现在不会反抗了。
格兰妮一面诅咒巫师和他们的所作所为,一面把法杖举过头顶,狠狠往下一扔。法杖越过炉架,落到火焰最烫的地方。
艾斯卡尖叫起来。声音从卧房的地板弹下来,割开了整个小屋。
格兰妮是个疲乏的老人,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天,此刻她的头脑绝对算不上太清醒,可她是巫女,要想生存下去,必须有当机立断的本事。她的眼睛还盯着火焰中的法杖,耳朵里还充斥着艾斯卡的尖叫声,双手却已经伸向了那个黑色的大水壶。她把水壶倒在火上,从蒸汽里拽出法杖,然后忧心忡忡地跑上楼梯,生怕自己会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艾斯卡坐在狭窄的小床上,毫发无损却哇哇直叫。格兰妮搂住小女孩,想要安慰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只好胡乱拍拍孩子的后背,再加上些令人安心的嘟囔。效果似乎还行。尖叫变成嚎啕,终于转成抽泣。格兰妮断断续续地听出些诸如“火”、“烫”之类的字眼,她的嘴唇抿成了薄薄的一条线。
最后,她让孩子睡下,为她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去。
法杖又回到了墙边,身上没有一点被烧过的痕迹。意料之中。
格兰妮转动摇椅,面朝它坐下。她用手托住下巴,脸上显现出不屈不挠的决心。
椅子自娱自乐地摇起来,除此之外,寂静像恐怖的黑色烟雾般变厚、伸展,充满了整个房间。
第二天早上,格兰妮赶在艾斯卡起床之前把法杖藏在屋顶的茅草里,免得它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艾斯卡吃下早餐,喝光了一品脱山羊奶,一点也看不出过去二十四个钟头的痕迹。以前她从没在格兰妮的小屋里待过这么长时间,这次自以为得到了许可,于是利用老太婆洗碗挤羊奶的工夫一探究竟。
她发现小屋里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井然有序。山羊的名字就是一例。
“可它们肯定得有名字啊!”她说,“每样东西都有名字。”
格兰妮正在给领头的山羊挤奶,羊奶很快流进小桶里,她绕过山羊梨形的肚子看了艾斯卡一眼。
“我敢说它们在山羊语里是有名字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它们拿人的名字来干吗?”
“唔,”艾斯卡停下来想了想,“那你怎么能让它们按你说的做呢?”
“它们会照做的,需要我的时候它们就叫唤。”
艾斯卡递给头羊一把干草,面色严峻。格兰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格兰妮很清楚,山羊的确有它们自己的名字:比如“那只是我孩子的山羊”、“那只是我妈妈的山羊”、“那只领头的山羊”,外加其他半打名字,甚至包括“这只山羊的山羊”。它们有一个复杂的种群体系,还有四个胃、一个在安静的夜晚忙忙碌碌的消化系统。人老喜欢管它们叫“黄油盅”之类,在格兰妮看来,这名字对这种高贵的动物简直就是大不敬。
“艾斯卡?”她下定了决心。
“嗯?”
“你长大了想当个什么?”
艾斯卡一脸茫然,“晓不得。”
“哦,”格兰妮的手仍在挤奶,“你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会干些什么?”
“晓不得。结婚吧,我猜。”
“你想结婚吗?”
看艾斯卡的口形,又一个“晓”字正准备脱口而出,不过她瞄到了格兰妮的眼睛,赶紧停下来想了想。
“我认识的所有大人都结婚了,”她又想了想,谨慎地加上一句,“除了你。”
“没错。”格兰妮说。
“你不想结婚吗?”
轮到格兰妮伤脑筋了。
“抽不出时间。”最后她说,“要干的事儿太多了,你知道。”